“你總是繃着臉……我害怕……”
“可是見不着你,我……我心裏空空的……不踏實……”
夏柔喃喃的說。
她在說什麼?在說誰?誰給她繃着臉了?
在家裏,就是他的父親,這個家最威嚴的大家長,見到她都不吝於給她溫和的笑容。
夏柔說着說着,睡着了。
聽着她的呼吸聲漸漸平穩,最後還是曹陽這邊掛了電話。
後來曹陽回想這些事,確定這就是夏柔第一次說起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那時候,他還只憂心的她的失眠,根本想不到事情比他想的要嚴重得多。
夏柔每週都會打電話給曹雄報平安,在電話裏,她語氣輕快,報喜不報憂。
曹陽知道她不想讓曹雄擔憂,也沒有將她的情況告訴任何人。家裏就只有曹陽一個人知道,夏柔的狀況不好。
遠遠的逃離開他的夏柔,卻會在她的深夜裏給他打電話,只爲了聽聽他的聲音。
“就比較容易入睡了……”她說。
那麼到底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呢?
曹陽也搞不懂了。從來沒有像這樣,覺得女人的心思如此令人費解。
但夏柔的失眠一直不見好轉。在失眠的狀態下,她會在深夜裏會說些不知所云的事情。
有一次她問他:“……到底是要跟我說什麼?”
“誰?”他問。他知道她其實是在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腦子不是很清醒。
“你啊。”她說。
“什麼時候?”
“那天啊……你離婚的那天……”
曹陽皺眉。
“柔柔,我還沒結過婚。”
夏柔那邊忽然靜了。
許久,她像是突然醒了。
“哦……”她說,“你是曹陽。”
他當然是曹陽!不然還能是誰?
曹陽醋意翻涌!但也敏銳的抓住了這個重要的信息——一個離過婚的男人!
曹安終於排除了嫌疑。很好!
但……夏柔是什麼時候跟一個離過婚的男人有來往的?難道,是學校裏的老師?
曹陽找人做了下排查,學校裏離了婚的男老師有那麼幾個。但曹陽看了看,沒有哪個有魅力或者英俊到足以吸引夏柔的。
這條線索便斷了。
因爲想念夏柔,他也會要求偶爾跟她視頻,看看她的樣子。
夏柔一開始不答應,後來抗拒不得他,便答應了。但自她開始失眠,曹陽在幾次視頻之後,就察覺到了她的日漸消瘦。
他憂心忡忡,她便再不肯跟他視頻,只肯通電話了。
這讓曹陽非常惱火。他對她說,倘若再這麼下去,就要她放棄交換生項目,回國內來。
夏柔答應了他調節作息,修養身體。
可失眠,是全世界範圍內出了名的難以治癒的疾病。
爲了瞞着他,不讓他知道,她儘量剋制自己不在夜裏給他打電話。撿着自己這邊是白天,他那邊是黃昏的時候打過去,騙他說她的情況有了改善。
曹陽一度被矇騙了。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告訴了她他剛剛參加了一場婚禮。
“誰的?”她問。
夏柔像是懵了一會兒,才問:“堯剛哥結婚了?跟……王曼?”
“不然還能是誰?當然是王曼了。”他沒在意。
第二天,他這邊豔陽高照的時候,夏柔深夜裏打電話過來。
“王曼結婚了……你怎麼辦?”夏柔輕輕的啜泣。
王曼結婚,幹他什麼事?曹陽莫名其妙,無奈的哄她:“我有你啊。”
“可……我和你在一起……”夏柔哽咽,“他怎麼辦?他怎麼辦?”
“……他是誰?”
“大哥,大哥……怎麼辦?”
曹陽心頭一鬆,道:“你和我在一起,還能怎麼辦,當然開開心心的在一起生活。”
“不……你不懂……”夏柔哭得傷心,掛了電話。
這個電話,揭穿了夏柔的謊言。她的失眠,一直就未曾好轉過。
曹陽愈來愈擔心,他惱怒的命令她立刻放下學業回家來。但夏柔堅持不肯。
甚至拒絕再給他打電話。
一個學期很快就過去了,當曹雄不甚高興的告訴曹陽,他接到夏柔的電話,夏柔表示假期要和同學們去旅行所以不準備回來了的時候,曹陽意識到,夏柔的狀況嚴重了。
在這個時候,他需要幫助。
他把夏柔的情況告訴了全家唯一能自由出入境的曹安。
曹安喫驚之餘,立刻放下了手邊事務,飛去了夏柔所在的城市。
幾天之後,他打電話給曹陽。
“她瘦得厲害。我乍一見,嚇一跳。”曹安說。“她不許我拍照片給你看。”
他其實都沒敢告訴曹陽,夏柔的樣子幾乎可以用“形銷骨立”來形容的了。
“她怎麼回事?”曹陽沉聲問。
“不止是失眠,我覺得……”曹安有些惴惴,說出自己觀察的情況,“她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曹陽的心,像被捏住。
“我這邊有同學,幫我預約了一個口碑很好的心理醫生。等我陪她去看看再跟你說。”曹安說。
等待的日子裏,曹陽憂心如焚。
幾天後,曹安打電話過來:“一言難盡,我把病案傳真給你。你自己看吧。”
曹陽很快收到了曹安的傳真。
病案上有夏柔的簽字授權,允許醫生將其病案交與其家人查閱。
曹陽抽着煙,愈看愈是眉頭緊皺。
曹安又打電話過來:“看了沒?”
“看了。這是怎麼回事?”
“很麻煩。她抑鬱了。”曹安說,“但最糟糕的是,她有臆想症。”
是的,曹陽已經從病案裏看到了。
在夏柔的世界裏,有兩個他。
根據夏柔的描述,醫生將這兩個他分別以“陽”和“兄長”爲代號。通過第一次的深入交談,醫生初步判定,“陽”是現實中存在的,“兄長”是夏柔臆想出來的。
“我也跟醫生交談過了,把……你們倆的事交代了。”曹安儘量委婉,“醫生認爲,這是因爲她在過去太過看重你作爲哥哥的身份,在你們的關係發生劇烈變動的時候,內心抗拒。同時又因爲這種關係的變化,你失去了哥哥的身份。而柔柔放不下,於是就臆想出了一個你來填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