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北莽。
這是炎帝的渴望，也是無數大炎軍人的期盼。
如今，打仗最缺的銀子有了，張士言等保守派也被打壓下去一部分，正是炎帝實現雄心壯志的時候。
不過，打仗這種東西畢竟不是兒戲，不可能說打就能打。
因爲光是做戰前準備，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軍隊的募集和選拔，領國的安撫，戰前的訓練，糧秣、騾馬、武器、甲冑、戰術……需要準備和考慮的實在太多。
這些事情，炎帝最多隻能把控大的方向。
具體的流程，還需要羣臣來配合完成。
君臣經過反覆爭論和商討，最終把出兵時間定在三個月之後。
一是練兵，二是等待夏糧收穫。
到時糧秣充足，可以爲前線提供補充，不必動用南方的賑災物資。
如若不然，一旦北方戰事持續太久，南方的賑災可能會出現問題。
再被有心人利用，流民暴動，甚至起義，便極有可能會動搖大炎的根基。
反正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字----窮。
如果國庫充盈，這些都不是問題。
爲了以防萬一，炎帝最後讓羣臣想辦法，看能不能再弄一些銀子填充國庫。
事實證明，讓這些腦滿腸肥的大臣籌錢，其困難程度絲毫不亞於找狐朋狗友借錢。
平時好兄弟，借錢一邊去。
羣臣眼觀鼻，鼻觀心，盡皆垂頭不語。
炎帝臉色不太高興：“衆位愛卿怎麼不說話，莫非都沒有辦法？”
王睿正愁如何脫罪，聞言大喜，這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當即就站出來：“父皇，出兵北蠻，事關我大炎未來安定，身爲皇子，兒臣願以身作則，捐獻白銀二十萬兩！”
羣臣頓時紛紛豎起大拇指，讚歎王睿慷慨無私，忠君愛國，我等典範云云。
這個他們最擅長，反正不花銀子，至多廢點口水而已。
“你？”炎帝深深看了王睿幾眼，片刻後道，“二十萬兩不算小數目，也算解了朕的燃眉之急，朕心甚慰。”
“爲國出力，乃是兒臣本分，父皇欣慰就好。”
王睿長出口氣，知道自己算是過關了，趕緊掏出鐵甲戰車設計圖，希望趁熱打鐵，挽回在炎帝心中的印象。
“父皇，兒臣這裏新得了一副鐵甲戰車設計圖，可謂沙場利器，特意一併獻與父皇。”
“鐵甲戰車？”
這招算是擊中炎帝的心坎，炎帝立刻讓人呈上來，看過後，果然龍顏大悅。
傳閱給在場的武將，不少人也紛紛交口稱讚。
王睿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又說前段時間已複製了一份圖紙給軍器監，命他們打造鐵甲戰車樣品出來。
在他的慫恿下，炎帝興致勃發，當庭邀請羣臣一起前往軍器監觀看。
其中自然也包括王安，他對這個鐵甲戰車沒什麼興趣，倒是很想知道，前幾天送來的諸葛弩，製作出來沒有？
到了軍器監，在王睿的提醒下，負責的監正很快將衆人帶到鐵甲戰車處。
不得不說，雖然只是半成品，這架黝黑的鐵甲戰車依舊初現崢嶸。
巨大的車身堪比一頭大象，可以想象，在原野上衝刺起來，會是何等擋者披靡，摧枯拉朽。
王睿很是得意，強忍着屁股的疼痛，親自充當起了解說。
這東西，好是好，就是有點太費鐵。
這年頭，鋼鐵可不便宜，真要建成一個戰鬥序列，那得花多少錢啊？
以大炎如今的國力，也不知能不能承受？
炎帝暗自長嘆，大炎還是缺錢啊。
一想到錢，下意識看向王安。
然而，卻看見這傢伙縮在角落打盹，似乎對這輛沙場猛獸興致缺缺。
炎帝不免有些不滿，將王安喚醒，指着鐵甲戰車問道：“太子，你覺得這輛鐵甲戰車如何？”
王安熬了一晚上，腦子有些迷糊，下意識脫口而出：“垃圾。”
“你說什麼？！”
王睿彷彿遭受奇恥大辱，臉色一變：“太子，本王這輛鐵甲戰車可是名家設計，反覆修改不下十遍，可謂完美，就連父皇和武將們都稱讚有加，你憑什麼這麼說？”
被他這麼一懟，王安反而清醒了不少，嗤笑道：“垃圾就是垃圾，你說你，研製一堆廢品，除了勞民傷財，空耗國力，有半點意義嗎？”
“你說什麼？”王睿面色陰沉，他剛脫罪，不好和他糾纏。
倒是一些武將，疑惑道：
“殿下何出此言？依末將等人看，這鐵甲戰車，威力巨大，確實是一款難得的戰爭利器，一旦衝鋒起來，天下少有軍隊攔得住。”
“呵呵，那是你們看來，在本宮眼裏，這玩意打不能打，逃不能逃，完全就是坨廢鐵。”
王安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炎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說來聽聽？”
“很簡單，各位將軍也說了，這玩意要衝起來，才能發揮威力，可……誰有本事讓它衝起來？”
王安指着半成品的鐵甲戰車：“此物全身大半，都得用生鐵鑄造，單是一輛，就得兩千斤以上，沉重異常。
“要想拉動，至少需要四匹馬，而要衝起來，馬的數量還要翻上一倍。
“而且，還要給馬披掛重甲，不說戰車耗費，就是八匹馬的裝備，也靡費頗多……如果要組成方陣，又需要多少銀子？設計者考慮過成本嗎……哦，成本就是前期的投入。”
這話說到了炎帝的心坎上，他之所以遲遲不發兵，不就是缺錢嗎？
只聽王安繼續道：“這還都是理想狀態，各位將軍只重威力，可考慮過地形？
“我大炎和北蠻長年交戰的地方，不外乎就那麼幾處，就拿大雁關來說，幾乎都是崎嶇的山路，戰車根本沒法發揮作用。
“就算出了關，到了北蠻的地盤，草原上到處都是沼澤，冬天結冰，道路泥濘難行，夏天化凍，連人陷進去都出不來，何況是這麼重的戰車？
“最後說兩軍交戰，敵方將領又不是傻子，只要在戰車面前喫過一次虧，後面肯定會想辦法避其鋒芒。
“而鐵甲戰車過於笨重，根本無法追擊敵人，擴大戰果，反而會拖累行軍速度。
“北蠻的戰士都是騎兵爲主，皮裘輕甲，轉進如風，我大炎軍隊若是失去機動性，遲早會被他們拖死，最終大敗！”
王安說到最後，看着王睿，目光犀利，厲聲質問：
“如此弊大於利的東西，不是勞民傷財，空耗國力，是什麼？！”
王睿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覺得他句句切中要害，一時竟無法反駁。
這傢伙，什麼時候，連軍事也這麼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