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
“咳咳……”
炎帝回過神，以拳抵脣，打斷幾人道：“你等沒有說謊，太子拿黴變之物做的藥，真的可以治療瘟疫？”
“陛下，微臣等敢用性命擔保，此事千真萬確！”
幾人拍着胸脯，言之鑿鑿，有人情急之下說漏了嘴：“倒是恵王那邊，也說能治瘟疫，結果今早試藥，至現在已經死了好幾百人……”
此話一出，恵王和馮卓的臉上，瞬間血色褪盡。
完了！
剛纔他們可是在炎帝面前，信誓旦旦保證過的，結果轉眼就死這麼多人，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你們說什麼……再說一次！”
炎帝也是始料不及，直直盯着幾人，沉聲問道。
“回陛下，恵王那邊，確……確實治死了人……”
幾人一看，反正瞞不住了，乾脆將恵王營地的真實情況說了一遍。
原來，哪怕恵王請動御醫應付瘟疫，依舊沒有什麼效果，營地裏每天都有不少人死去。
就連生活物資也因爲分發者的剋扣，還不如王安那邊，和張瀾給大家的保證，大相徑庭。
只不過，因爲張瀾的高壓管理，纔沒有讓事情暴露出來。
直到今天早晨，張瀾信心滿滿地宣佈，已經研製出治療瘟疫的藥方。
結果第一批上千人喝了藥，剛開始還見效，不到一個時辰，全都出現不良反應。
情況越來越嚴重，當場就死了幾百人，把所有人都嚇懵了。
營地裏各種謠言四起，傳得最廣的，說恵王不想收治他們這些流民，故意讓張瀾下毒，目的是想要清除大家。
隨後，整個恵王營地徹底陷入暴動。
張瀾見勢不妙，帶着他的屬下直接溜之大吉。
還好，太子營那邊突然來人。
流民們又聽說那邊治好了瘟疫，對於生的渴望驅使他們紛紛倒戈，想要重投太子這邊。
這纔有了城外數千流民聚集的一幕。
幾人說到這裏，王睿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馮卓整個人更是臉色慘白，大汗淋漓，體若篩糠。
他的藥方，終究還是出現了嚴重的紕漏。
炎帝眉宇如劍，掃了兩人一眼，氣勢逐漸擡高：“恵王那邊，前後死了多少？”
“回陛下，事出突然，臣等也來不及細數，大概……大概千八百，加上昨天死的，應該有上千人了。”
爲首的典史估算道。
“什麼，死了上千人？！”
羣臣齊齊驚呼，氣氛異常沉重。
這裏可是京城，和平時期，天子腳下竟然兩三天之內死掉這麼多流民。
這簡直是在給炎帝臉上抹黑，不，是打臉纔對！
你不是一代明君嗎？
你不是政績斐然嗎？
連自己眼皮下的兩萬流民，你都治理不好，還算什麼好皇帝？
簡直狗屁！
炎帝面色鐵青，攥緊的雙拳微微顫抖，渾身上下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一雙虎目望着門外，有震驚，有自責，還有一股怒意正在醞釀。
熟悉他的大臣都知道，這是陛下即將發怒的徵兆。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這個時候，保持沉默纔是明哲保身之策。
不過，有一羣人卻不會顧忌這麼多。
“臣附議……”
御史臺的官員就像聞到腐肉的蒼蠅，紛紛站出來。
他們身爲言官，大部分人心中只有炎帝和律法，纔不會管你恵王是不是權勢滔天。
只要你犯錯，他們就有權彈劾。
如此一來，彈劾王安的張徵等人反被凸顯出來，站在朝堂中央，進退不得，一個個冷汗直流，腸子都悔青了。
片刻後，炎帝緩緩鬆開手掌，看着王睿和馮卓，聲音不怒自威：“你們兩人，還有何話可說？”
“父皇，此事是兒臣失察，但，也是兒臣有傷在身，不能親臨，纔會受人矇蔽，不然，這種事一定不會發生……”
王睿倒也聰明，知道躲不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乾脆承認自己的過失。
不過，他這話卻說得巧妙，雖然認錯，卻又把主要的責任甩了出去。
這也不算錯，他確實被打了板子，有傷在身，才顧不到營地那邊，就連彈劾的御史也挑不出更多毛病。
而作爲背鍋俠，馮卓卻只能乖乖接好這口黑鍋。
這就是給上層賣命的代價……
一旦出事，在註定逃脫不了的情況下，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一個人把罪責全部抗下。
不然，不僅是他自己，就連他的家人事後也會受到牽連。
馮卓身軀顫抖不停，緩緩匍匐下去，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
“陛下，是微臣急……急功近利，一時糊塗，纔會用野方子誆騙恵王殿下和張公子，微臣罪該……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還……還有微臣，偏聽偏信，誤會了太子殿下，還請陛下降罪。”
作爲彈劾的發起者，張徵自知理虧，也在這時出來，看似認錯，其實是在幫王睿分擔火力。
反正他是言官，就算有錯，頂多小懲大誡，這一點，比馮卓可要幸運得多。
果然，炎帝雷霆震怒，當即下令：“來人，將馮卓和張瀾收監，交由大理寺審判，不得姑息！”
頓了頓，扭頭看着王睿，沉聲道：“恵王……”
“父……父皇，兒臣在。”
王安慄然一驚，硬着頭皮迎上炎帝凌厲的目光，後背早已是冷汗涔涔。
炎帝深深看了他許久，沉聲道：“朕將流民交給你，是信任你的能力，如今，死了上欠人，朕很心痛，也很失望，你說，朕該怎麼罰你？”
“兒臣……兒臣有罪，對不起父皇的信任，請父皇任憑處置……”王睿腦袋埋得更深，不敢有絲毫辯駁。
“將你營地的流民，全部交給太子收治。”炎帝深思片刻，“至於其他懲罰，你剛打了板子，暫且記下。”
“父皇，不可……”
王睿駭然變色，猛地擡頭，想要拒絕。
炎帝此舉，無疑是在宣判他和王安之間的策論比試，由王安獲勝。
如此一來，他這段時間所有的努力和佈置，全都功虧一簣。
這怎麼可以，哪怕打他幾十板子也好，他唯獨不能容忍此事發生。
“沒有什麼不可以，朕意已決，勿需多說。”炎帝別有深意道，“哪怕你是皇子，也要明白，錯了，就要付出代價。”
“兒臣……兒臣明白……”
王睿萬念俱灰，痛苦的低下頭。
這一仗，他敗了。
可，真的很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