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的梅枝細瘦,暗香浮動。
落梅與落雪相和,是紅與白鮮豔的碰撞。
李慎矜駐足。
橫斜疏梅下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穿着緋紅的袍衫,袖口繪着精緻的暗葉竹紋。
他回目望來,細眉斂着春風一般,眸間含着風露,眼梢上揚,輕佻風流,卻又因瀲灩春水般的眼而顯得深情。
真是矛盾。
李慎矜還沒說話,崔鈺就先帶着妹妹拜見。
他清咳一聲:“報上家門。“
小公子答道:“穆寧伯府,崔鈺。”
崔鈺……
好名字。
他想着自己似乎見過,努力回想了一陣,才憶起父皇龍案前擺着世家侍讀的名單,都是備選給他當伴讀的。
“哦?你就是本宮的伴讀?”
崔鈺十分納悶,回道:“殿下,臣只是來參加考試,得取得最佳名次纔有格成爲殿下的伴讀。”
李慎矜聞言覺得心下尷尬,清咳一聲,勉強挽尊,“本宮瞧你就有當侍讀的潛質。”
崔鈺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李慎矜面色雖然是自持不動的,但是耳邊微紅,他別過了臉,又隨意問了幾句話,便帶着小太監離去。
等到了上書房,衆皇子已坐在裏面,等着夫子上課。
李慎矜一走進,皇子紛紛起身向他行禮,他淡淡頷首,走到最前面的椅邊。
他的旁邊還有一位少年,英眉濃厚,鼻樑高懸,風姿颯然。
李慎矜招呼道:“舅舅來的真早。”
虞祿撇嘴,有些不情不願。
他本來就不喜歡讀書,還被皇上選來當伴讀,可是他才學又不夠,經常被夫子責罵,哀求了皇后胞姐好一陣,才同意給李慎矜換伴讀。
只要再撐一段時間,他就不用被拘在這裏做功課了!
虞祿想着,有些飄飄然,拉開椅子請李慎矜坐下。
雖然這些經論他們都聽得有些糊塗,但都是端肅着面容,坐直了身板。
只有一個人,還偷偷在桌下看雜書。
那人就是虞祿。
李慎矜面無表情地望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繼續聽課。
虞祿正看的出神,誰知後面突然傳來了放輕的腳步聲。
他心下一驚,飛快地將雜書塞到了外甥的抽屜裏。
李慎矜瞪了他一眼,正要將書掏出來摔到他臉上。
虞祿慘兮兮地望着他。
李慎矜只好收手。
後邊的夫子傾下了身,掰回了虞祿的身子,聲音微帶怒氣,“是不是又在看閒書?”
虞祿十分無辜地望着他,攤開自己空空的雙手。
夫子有些驚訝,隨即彎腰在抽屜裏翻找起來,並沒有找出什麼,便只好作罷,輕咳一聲,“嗯,好,繼續保持這樣的聽課狀態。”
虞祿乖巧地點頭,在夫子離開後開始暗自竊喜。
到點下學,李慎矜的內侍過來收拾東西,也沒仔細看,將虞祿的書也一併收走。
等到了內殿,李慎矜將今天的功課拿出來做的時候,撇到了一堆書卷中十分花花綠綠又顯得陌生的書封。
他有些驚訝,拿起來翻開一看,擡眼微掃,心下劇震。
是……春宮圖。
正此時,內侍忽然稟告,皇后娘娘到殿。
李慎矜手一哆嗦,書本隨即掉落在地,“砰”的一響。
而此刻母后已經踏入了殿內,正要挑開簾子。
李慎矜一腳就把書本踢入了牀底,回身拿起了書卷裝樣子。
他的心還在“砰砰”亂跳,難以平靜,握住書卷的手都在顫抖。
不知爲何,崔鈺的臉忽然鑽進了他的腦海裏。
如果牀榻上面的人是他……
李慎矜的手猛地一緊,壓下心中荒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