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衾低下頭看她。
崔鈺的一雙眸子勾人得緊,眼尾上挑,挑着枝梢間的春山桃意。
平日裏見她都是清冷自持的模樣,要麼就是裝無辜。
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着實可憐,也着實惹人心疼。
裴衾抿住薄薄的脣。
換別人敢輕易碰他的金貴佩劍,他早就將此人千刀萬剮了!
裴衾騰出一隻手,解下佩劍扔給她,“你想要,就借你玩一會兒吧,不過這錦盒裏頭的東西,纔是本王真正要送你的賀禮。”
崔鈺抓着佩劍,像是魘足的貓兒得逞一笑。
她腳尖微旋,隨意歪坐在榻上,抱着手上的佩劍,翹起了腿。
“小安子,將錦盒接過吧。”
安公公上前將裴衾的盒子接過,安順地站在一旁。
崔鈺隨意將佩劍搭在長案上,“哐當”一聲脆響,如玉泠泠,她展眉一笑,“皇叔送朕一份大禮,朕也要回您一份禮呢。”
裴衾蹙眉,“你什麼時候能這般懂事了?”
崔鈺冷笑:“朕懂事得很!”
她擡起兩指,夾着長案桌上李紈畫了押的白紙供狀,微微彎脣:“來人,將這個逆賊拿下。”
周遭肅立的錦衣衛瞬間拔刀出鞘,一擁而上。
寒光晃着屋內都是一片的雪影子。
裴衾瞳孔緊縮,反射性去摸腰間的佩劍,卻摸了個空。
崔鈺笑意款款地揚了揚手中的劍。
“咦,皇叔忘了嗎?您的佩劍,在這兒呢。”
裴衾脣色驟失。
耳邊風聲一響,沙場馳騁多年的經驗讓他的身子下意識地開始防禦。
裴衾擡手精準地夾緊了突襲而來的劍身,手肘迅疾一撞,翻腕之間就將偷襲的錦衣衛狠狠地撂倒在地。
崔鈺心中大駭,立即起身,後退幾步。
她擡眼就對上了裴衾深沉的眼眸,沉着滔天的怒氣和冰凍三尺的寒意。
像是草原上對月孤鳴的狼。
崔鈺知道,今日算是徹底將裴衾得罪慘了,若是他有一日捲土重來,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她狠了狠心,咬牙高喝:“金吾衛、御林軍,給朕進來!
裴衾不過單槍匹馬,而殿內的錦衣衛卻有數百人,更何況屋外的金吾衛和御林軍加起來幾乎上千人。
他如何能抵抗得住?
衝突絞了有一炷香的時間。
崔鈺指尖發白地攏着衣領的繫帶,鎮定地抿緊脣,見裴衾終於被擒拿下,押在大殿上,她才鬆了一口氣,緩緩笑出聲。
她施施然地走了幾步,落座於長案後的圈椅上。
“裴衾。”
從來沒人敢直呼燕王殿下的名諱,如今崔鈺叫了。
她握着桌上的玉璽,把玩在指尖,眉梢盡是陰柔的笑意,蒼白的臉上絲毫不見雪色,連薄脣都未有硃紅。
裴衾冷視着她。
崔鈺在眼底看見怒火,看見失望,也看見了……自嘲。
這般驕傲矜貴的男人,竟然也會自嘲?
自嘲什麼,自己瞎了眼?
崔鈺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玉璽左右拋着,“皇爺爺免了你的跪拜之禮,你很久沒有跪過了吧?”
一旁侍立的安公公會意,一擺拂塵,尖聲斥道:“罪臣還不叩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