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日下學,照常去未央宮給母后請安。
宮人擡着軟轎,簾子隨着步伐而微微晃盪,崔鈺端端正正地坐在軟榻上,擡眼就從微小的縫隙中,覷到簾外一位路過的鮮衣郎君。
他的身後跟着一羣侍從,如同衆星拱月一般,步履沉穩,行於梅林之間,滿是清傲。
隔着簾布,隔着茫雪,崔鈺瞧見了他皎然如玉的風姿。
她眼見這位郎君生的好看,氣質非凡,又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他一身絞金絲的緞袍,袍邊滾着如意雲紋,華服玉帶,風度卓然。
這般氣質,
若非是哪家的王孫貴子?
或是權臣之後?
崔鈺的目光又從他的服飾滑到了他刀裁一般的長眉,鋒利軒昂。
他的眉宇之下是一雙深邃的眸子,沉蘊着輕寒,又光亮的如霽月。
像是察覺到了崔鈺的眼光,他的眼眸微轉,十分敏捷地捕捉到這邊來,崔鈺一嚇,端正嚴肅地收回視線。
待轎子穩穩擡過去,崔鈺這才反應過來——
那人沒有向她行禮。
她有些不悅。
自己明明是皇太子,見到東宮的轎輦,他難道不該頓步向她行禮?
這人好沒禮數。
哼!
轎子穩穩地擡到了未央宮,崔鈺被小安子扶着下輦,拾掇一番衣袍便向宮內走去。
宮人早已稟告,齊皇后坐在鳳座上,雍容華貴,細白的手腕套着一雙赤金鑲玉的鐲子,盤起的烏黑髮髻上插了一支鎏金銀步搖。
她本是靠在坐榻上品茶,見崔鈺前來,齊皇后便放下了茶盞,雙手交握在腹部,含笑道:“皇兒來了。”
崔鈺上前行完禮,擡頭道:“母后,兒臣給你帶了禮來。”
齊皇后扶了扶頭上的步搖,俏眉微挑:“哦?皇兒送了什麼禮?”
其實她的雕玉之工甚好,不然之前也不會給李慎矜獻禮。
但是如今她只是孩子的形態,腕力不夠,使不動刻筆,雕的就沒有那麼精美絕倫,但是還能看得到清晰的輪廓。
齊皇后讚歎了一句:“好玉。”
卻是半點不提她的雕工。
崔鈺覺得有些失望。
“娘娘,齊漪小姐求見。”
聽到齊漪的名字,崔鈺反射性皺眉,齊皇后則是一臉的喜態,蓋上蓋子便將錦盒隨意擱置到一邊。
“快,宣她進來。”
其實不用齊皇后去宣,齊漪已經自顧自地跑進來了,金鈴鐺一路脆響。
小姑娘身上的妝花褙子十分靚麗,上面的玉蘭刺繡栩栩如生,她的腳上還蹬着一雙小巧的石榴花鞋,雪白的腳踝繫着鈴鐺,隨着奔跑的動作叮叮噹噹響了一路,活潑又可愛。
“姑姑!”
齊漪奔上前,撲進了齊皇后的懷裏。
這個動作,連崔鈺都不曾做過。
她緊緊抿脣。
齊皇后笑着攬住了她,道:“小七七又來宮裏玩了?”
“嗯。”
齊漪看了一眼崔鈺,又輕哼一聲,甩頭不理她,膩進齊皇后的懷裏,嬌嬌軟軟地道:
“姑姑還記得那塊羊脂玉嗎?您答應給小七七的……”
她的小臉蹭了蹭皇后身上的軟緞布料。
崔鈺聞言皺眉。
羊脂玉可不是什麼輕易就能得到的東西,前幾日大理屬國進貢,才獻上了一塊,父皇接了之後轉身便賜給了她。
齊皇后被齊漪嬌憨的樣子逗笑了,她點了點齊漪的鼻尖,笑着說“好”,接着,便看向崔鈺,“聽說皇兒前幾日得了塊玉?”
“不如給齊家妹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