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古被崔鈺的話氣得險些腦梗。
他費勁力氣冷靜下來，看向崔鈺面前的神族孩子，眼底有壓不住的冷笑，“聖君說笑了，這個孩子根本沒有平山的能力。”
崔鈺觀察了一陣席古的反應，見他對聞人渡的態度似乎十分冷淡，不由得覺得奇怪。
他似乎不知道聞人渡是主神的孩子。
師兄……一直都在藏着這個小兒子。
“爲何沒有？”
崔鈺的手放在小少年的肩頭，指腹下感受到起伏的薄薄的肩胛骨，“如若他有呢？”
能使出平山之訣的成年神族甚少，況且還是一個小孩。
席古心底認定崔鈺就是在推卸責任，便道：“若是他可以，那老朽便不計較此事。”
崔鈺脣角勾起一抹笑，“這可是你說的。”
她側眸看向聞人渡，“去，使個仙訣給他瞧瞧。”
聞人渡將兜帽拉得很低，幾乎看不清臉，聽到崔鈺的使喚，他往前幾步站定，剛好站在崔鈺身側。
兩人靠得很近，似乎可以聞到崔鈺的髮香，聞人渡在兜帽陰影下抿緊脣，小心地問道：“師叔這麼相信我嗎？”
崔鈺：“嗯？”
她信個鬼。
她哪裏會覺得聞人渡能使出這種高級仙術，只不過想暗中給他傳氣助力罷了。
崔鈺道：“你別管那麼多，站前面使訣就是了。”
話雖這麼說着，崔鈺卻暗中催動太陰之氣，使其融入神殿的清氣之中，準備將法力強勢地灌入聞人渡的天靈蓋。
席古對崔鈺的動作渾然不覺，只是冷笑，“好，那就讓他試試，若是他沒法做到，那聖君可就沒法辯解了吧。”
他的眸光落在聞人渡的身上，擡手作勢：“這位小朋友，請吧。”
聞人渡微微閉眼，回想着崔鈺剛纔教授給他的仙訣。
父君很少親身指點他的仙術，甚至在他使用法力時會下意識地站遠。
每當他疑惑的眼光望過去時，父君只會嘆一口氣，攤手道：“不怪父君，只能說你的體質太過詭異了。”
吞噬法力，共享記憶。
酆蠻人會肆無忌憚地利用這一特質搶奪其他人的修爲，他卻時時刻刻地壓抑着這股衝動。
如果可以，他還是想自己修煉，而不是堂而皇之地霸佔他人的修爲。
風似乎在這一瞬間就停了，捲起花樹的落葉飄搖在腳下。
崔鈺還沒來得及將太陰之氣灌入這崽子的天靈蓋中，聞人渡就已經睜眼，三人之間清氣驟然撕裂，一瞬間花葉捲起落下，罡風帶起的利刃霎時間割斷了席古袖邊的袍子，倏忽轉至另一座仙山。
“轟然”一聲山體炸裂。
崔鈺剛想伸出去作弊的手僵在半空，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掩在袖袍下，挑眉看向席古：“如何？”
席古：這……
這個天賦驚人的小崽是從哪裏來的！
崔鈺完全沒想到聞人渡的天賦竟然這麼高，她掩飾着自己內心的震驚，眉眼帶笑，“長老說話算話嗎？”
席古硬是忍下這一口氣，露出和善的微笑，“算……”
看對家憋屈，崔鈺心情大好，她擺弄着自己的衣袍，淡笑着下了逐客令，“既然沒事了——”
她挑眉，繼續道：“那就滾吧。”
待他走後，崔鈺低頭看了看眼前這個僅僅及腰高的聞人渡，伸手摸着他的腦袋，寬宏誇讚：“不錯。”
聞人渡偏了偏頭，崔鈺的掌心擦過他的腦袋，倒像是毛茸茸的小奶狗主動蹭着她一般。
崔鈺接着道：“既然你天賦這樣驚人，想必若是自己練也應該很有成效的。”
聞人渡：“……”
他有一種預感。
崔鈺要撂攤子了。
果然，崔鈺從本體中導出一部分太陰之氣，捏成了一個手掌大的小人，並賦予小人靈識。
她指尖輕點，小小的人浮在空中，活蹦亂跳地伸展四肢。
崔鈺和善的爲師侄做介紹，“從今以後，它就是你的老師啦。”
聞人渡：“……”
他問：“師叔不教我嗎？”
那隻小人活潑得有些過度，踢騰着雙腿四處亂跑，崔鈺將它抓了回來，提在聞人渡的面前，對他道：“師叔要閉關。”
她晃了晃手中的東西，示意聞人渡將它接過。
畢竟是師叔身上的物事，聞人渡小心地捧着它，掌心像是攏着模糊的冰霧一般，抓不住，卻又竭盡全力地追尋。
崔鈺凝眉，拍開他的手，“輕點。”
聞人渡手掌微張，小人掙扎得沒那麼激烈了，託着腮坐在他的掌心，歪頭與他對視。
崔鈺道：“它很聰明，所承襲的也是我的功法，你好好跟着它學。”
聞人渡不敢反抗，低低地“嗯”了一聲，忽然問：“師叔這次閉關是爲了再次選擇性別嗎？”
崔鈺挑眉，“這話是從哪裏聽來的，你父君那裏？”
聞人渡沒反駁，算是默認，同時心底也在揣摩師叔生氣了沒有。
崔鈺沒聽到回答，也並未生氣，只是淡笑，“性別，我隨時都可以選擇。”
崔鈺可以是男，也可以是女，甚至是……非男非女。
祂自誕生之初就是一團太陰之氣。
氣，怎麼會有性別呢？
“好好學。”崔鈺摸了摸小師侄的腦袋，“不乖的話，它也會打你的。”
聞人渡：“……”
他一點都不懷疑崔鈺的話
崔鈺閉關應該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聞人渡沉吟片刻，囁嚅着脣，終究還是衝動地說出了心底的懇求——
“師叔可不可以，一直都是女子。”
崔鈺看向他，赤金豎瞳深邃美麗，逼得他幾乎屏住了呼吸。
她道：“爲什麼這麼問？”
聞人渡的心跳快了半拍。
“因爲父君忌憚您……”
是這樣嗎？
真的是這樣嗎？
他知道不是的。
這藉口蹩腳得很。
崔鈺不知道看破了沒有，只是慢笑：“你想得太多了。”
聞人渡垂頭，“師侄知錯。”
崔鈺沒有被他的話干擾，轉身離去，“好好練習，出關後我會考察你的，祝你好運。”
聞人渡朝她拱手：“恭送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