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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清湯寡水面1

    第二天是衛樂回門的日子。中午時分,陳樨和段妍飛看罷摔跤比賽回來,在衛家見到了初爲人婦的衛樂,身邊跟着她的新婚丈夫。衛家人口單薄,衛林峯不欲再操辦回門宴,就按照衛樂的意願一家人簡單喫頓飯,特意叫上了陳樨幾個一塊兒熱鬧熱鬧。

    不過一日未見,衛樂還是那個衛樂,粉撲撲的臉蛋依舊笑眯眯的,像年畫上不知憂愁的娃娃換上了大人的衣裳。她一看到陳樨和段妍飛就小鳥似地迎了上來,歡快地說個不停,話裏話外全是她在新家的見聞。房子、院子、丈夫、公婆、大小姑子對她來說都是全新而有趣的。她還告訴她們,新家沒有馬,只有後院養的肥豬和一條大黑狗。說着說着,衛樂的眼睛會不由自主地瞟向正陪衛林峯喝酒的丈夫,眼裏全是新婚燕爾的甜蜜。

    陳樨悄悄問衛樂:“結婚好嗎?”

    衛樂高興地拍着手說:“可好了!我恨不得天天都結婚,你們也快點兒結婚吧!”

    陳樨樂了。一旁的段妍飛也笑道:“我倒是想結婚,跟誰結去呀?”

    “不用擔心,我來給你們想辦法!讓我想想——樨樨姐肯定是跟嘉嘉結婚,妍姐就跟川子哥結婚好了,不多不少,人人有份!哎呀,誰到處亂扔花生殼,沒有禮貌!”

    衛樂頭上的花生殼是孫見川乾的好事兒。這會兒他又向衛樂盤得好好的頭髮上扔了一個桂圓乾。

    “讓你亂點鴛鴦!”

    衛樂抱着頭。乾果砸在身上不疼,她心疼的是她的髮型:“別弄我頭髮,這是我婆婆費好大勁兒纔給我梳好的。”

    “醜死了,像一坨大便。”孫見川斜眼看着衛樂的盤發無情吐槽。

    “你纔是大便!”衛樂生氣地把桂圓乾扔了回去,“喫飯前說大便,沒有禮貌!你沒那麼帥了,你現在是長着熊貓眼的大便!“

    “喲,剛嫁人就學會罵人了是吧。看看你這身紅彤彤的棉襖,活像一條血便……”

    陳樨在衛樂被逗哭前拽了一把孫見川:“你缺心眼兒嗎?”

    “我說的是實話!她這身打扮難道不醜嗎?”孫見川小聲反駁。

    早上是孫見川主動跟陳樨說話的。他說他昨晚通宵失眠,從痛苦的情傷中吸取了靈感,即興寫了一首新歌叫《毒酒》。歌特別有感覺,他唱着唱着自己都快哭出來了。看在這首歌的份上,他決定原諒陳樨,日後歌大火了,還希望陳樨不要主動代入歌詞裏的那個壞女人。

    陳樨讓孫見川放寬心,這首歌大概率火不了。因爲現在早就不流行怨婦情歌了。他空有顆容易受傷的心,卻長了張風流浪子的臉蛋,註定走不了療傷歌手路線。孫見川一氣之下,當場要把那首歌唱給她聽。陳樨威脅要他還錢,他這纔沒有把吉他拿出來。

    一來二回,昨晚的不愉快就此揭過。孫見川答應過來一塊兒喫飯,可衛嘉盡地主之誼給他泡茶,他偏要故意去碰衛嘉的手,結果險些燙着他自己。看着衛嘉被衛林峯一頓數落,孫見川心裏樂開了花。衛嘉倒沒說什麼,該道歉的道歉,燙傷藥也找來了,照舊讓人挑不出毛病。陳樨也只顧和衛樂說話,連餘光也沒向他們這邊瞟來,這讓孫見川的快樂稍稍打了折扣。他好不容易放鬆心情吃了點兒乾果,又被衛樂的傻話戳中了痛處。

    衛樂沒見過血便,但想着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氣鼓鼓道:“紅棉襖是馮誠給我買的,大家都說很好看!”

    馮誠是她新婚丈夫的名字。

    孫見川拖長聲音說:“難怪那麼土!”

    “川子你能不能小點兒聲。”本打算置身之外的段妍飛也不禁提醒:“人家新姑爺就在那邊坐着,讓人聽見不太好。”

    “聽見就聽見。我反正看不上他。他哪一點配得上樂樂,又矮又銼,還是個瘸子。”孫見川的聲音在陳樨刀子似的眼神下越來越弱,最後只剩下氣聲,只有左右的人能聽出個大概。

    昨天的新郎官還在與老丈人喝酒聊天,不時露出拘謹的笑容。其他人看到衛樂新婚歡喜,她丈夫老實厚道,都認爲她沒有嫁錯人。即使陳樨這樣打心眼兒裏反對衛樂早婚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有孫見川從不避諱他對衛樂夫家的嫌棄,要不是他爸沒空非要他來喝喜酒,又有陳樨同行,他根本不想出現。昨天送親他也只走了個過場,連男方家的門也沒進。孫見川眼中的衛樂雖然腦子不太聰明,卻照樣討人喜歡得很!他愛逗弄衛樂,卻也把她當成半個妹妹。這麼玉雪可愛、花骨朵一樣的小姑娘嫁給個如此平庸的男人,簡直是糟蹋了!

    “難道我們的眼睛構造不一樣?爲什麼你們挑男人的眼光都那麼古怪?”孫見川又憤憤不平地嘀咕了一句。說的是衛樂的事,目光卻瞥向陳樨。

    段妍飛拉着衛樂打聽她新家的大黑狗,陳樨這纔有心搭理孫見川:“你那麼心疼衛樂,早幹嘛去了。你把她接到身邊照顧,她不就用不着嫁人了?他們夫妻倆要是因爲你的話生了矛盾,你最好也能隨時出現給她撐腰!”

    “總之我在你面前說什麼都不對。”孫見川一時找不到話反駁,也不想再惹陳樨生氣,只好捏爆了手裏的桂圓乾,悶悶塞進嘴裏。

    他們壓低了聲音的對話還是引來了衛樂的注意,大黑狗也拋到腦後了。

    “川子哥是不是還在說我壞話?血便究竟是什麼東西?”

    孫見川眼睛一亮:“來來來,我告訴你,血便就是……”

    “血便是你川子哥嘴裏吐出來的東西!”

    陳樨不等孫見川說完,果斷拉起了衛樂的手:“我們去看嘉嘉的麪條做好了沒有。”

    衛樂猶豫地點了點頭。

    這次回來,無論誰開玩笑問衛樂想不想家,她都斬釘截鐵地說:“不想。”她嘴裏只有新家的各種好處,見到衛嘉後也沒有太多的話要說,笑嘻嘻看他一眼就玩兒自己的去了。大家都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連衛林峯也感慨,傻姑娘就是傻姑娘,一出門就忘了誰跟她最親。

    家裏有的是昨天宴席剩下的大魚大肉,臨到開飯前,衛樂偏說這個不愛喫,那個也不喜歡,她想喫雞湯麪了。她是這頓飯的主角,要什麼都應當滿足。來幫忙的胖姐麻利地做好了雞湯麪端上來,衛樂嚐了一口,苦着臉說味道不對,她要“沒有雞湯的雞湯麪”。

    要不是有外人在,衛林峯差點兒要出言斥責衛樂不懂事。新姑爺也哄着衛樂讓她別胡鬧。只有衛嘉反應了過來,二話沒說起身去了廚房。

    陳樨和衛樂進入廚房時,衛嘉正背對着她們站在大竈前。他的面已經煮了好一會兒,鍋裏的水卷挾着麪條滾沸得厲害。陳樨對廚房的事不太精通,也能看出再這麼下去該撲鍋了。她們的腳步聲驚動了煮麪的人,他這才忙着往鍋裏擱了涼水,又把手邊的幾片白菜葉子放了進去。

    “好香啊!”衛樂雀躍不已。

    衛嘉笑笑:“香個屁!”

    “你跟樨樨姐學壞了,沒有禮貌!這雞湯麪我還要喫的。”

    衛樂發出強烈的抗議,陳樨也意外地笑了起來。她看明白了,這“沒有雞湯的雞湯麪”不就是衛嘉最常做的“清湯寡水面”嗎?她在他們家盤桓數日就喫過不下三回,衛樂對它想必更爲熟悉。這麪條大多數時候只有少許的油鹽和幾片菜葉子,偶爾會有一個雞蛋。對於過去那個既要上學又要兼顧馬場,還得回家給衛樂做飯的人來說,它是最簡單且日常的食物,可以出現在四季三餐的任何時刻。他自己也常常這麼對付一頓。

    “爲什麼它叫‘雞湯麪’?”陳樨站在鍋邊問。她想到昨晚自己也“有幸”品嚐到這著名的“雞湯麪”,心中如同雪人向火般悄然酥軟。

    衛嘉將麪條往碗裏盛,一會兒才說:“大概小學二年級那會兒,爸媽都不在家喫晚飯,我給衛樂煮了一星期的麪條,她哭着說再也喫不下了。我又不會做別的,就哄她說這是雞湯麪,世界上最好喫的面,電視劇裏的人喫的也是這個。她稀裏糊塗地相信了,吃了那麼多年也沒說什麼。”

    “可它就是世界上最好喫的面呀!”衛樂想不通嘉嘉怎麼哄她了。她沒讓衛嘉把麪條端到外邊,像往常那樣就着廚房的小圓桌吸溜吸溜吃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