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獨孤求敗

    比賽起點背靠淺河,在遠離窟窿灘的上游。馬道口約有20米寬,放眼望去,前方賽道並非寬闊平坦的大路,而是圍繞草場天然地勢而設,有窄道、彎道,緩坡,甚至有一段需要淌過淺河。賽程全長2公里,跑兩圈,最先回到起點且不失旗者獲勝。

    第二遍鑼聲過後,圍觀人羣的情緒已然沸騰。馬兒似乎能感受到這種氛圍,陳秧秧搖頭噴着鼻息,在它身旁,孫見川的溫血馬也開始原地踱步。

    孫見川的目光從陳樨身上收了回來。馬背上的她是放鬆而愉悅的。箭在弦上的關口,她還在摘馬鬃上的草屑。這讓孫見川不合時宜地想起他們以往共同經歷過的很多次考試。臨考前他總是很緊張,擔心考砸了回去捱揍,更怕被家裏人拎出來和陳樨比較。

    而陳樨呢,她總是笑嘻嘻地安慰他:

    “川子,加油!”

    “小川川,別難過了,我帶你去玩。”

    她不介意被他抄答案,但也不給他傳紙條,可以給他考前惡補,卻不在意他考了多少分。等到考試結果出來,她的成績永遠地碾壓他,又在他被爸爸揍的時候想方設法領他開溜,替他開脫。

    陳樨並不以戰勝他爲榮,也沒把他當成對手。後來孫見川漸漸掐滅了超過她的念頭,反而生出了依賴。她是陳樨啊!輸給她又怎麼樣,只要她在就好了……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意識到,當她遠遠地把他拋在身後,他將會徹底地失去她,連背影也看不到。

    今天的比賽陳樨對孫見川也毫無戰意。剛纔他想對她放幾句狠話,陳樨卻叮囑說:“川子,注意安全!”

    孫稚川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打敗她,打敗她渴望的人!

    第三遍鑼聲剛響,孫見川的荷蘭溫血馬如箭般地衝了出去,與其並行的只有一個騎着剽悍大馬的少數民族青年,其餘人均被拋在了後面。起點百米處迎來了第一個窄道,賽道收緊了近一半。這樣的設置顯然是爲了更利於選手間相互爭搶彩旗,增加比賽的激烈性。孫見川憑藉馬種優勢先發制人,就是想快速通過此處,避免過早陷入混戰。果然,他順利穿過窄道後沒多久,觀衆們的鬨笑聲和身後馬的嘶鳴此起彼伏。

    孫見川匆匆回頭看,窄道處亂作一團。他沒瞧見陳樨,卻發現緊隨他身後的少數民族青年正試圖拉近與他的距離。他可不想栽在這個熊一樣的同齡人手中,急忙收斂心神,先往前跑了再說。

    孫見川沒瞧見陳樨,是因爲陳樨遠遠地落在他身後,也落在了窄道的大部隊後頭。比賽一開始她便沒打算放開了跑,而是讓馬緩步前行。陳秧秧似乎很不滿意墊底的處境,陳樨俯身安撫道:“乖,好戲在後頭呢。”

    前方已有人在第一回合的混亂中摔下馬來。那是一個遊客打扮的男子,由於速度不快,身上也有護具,屁股着地的他並沒有摔得太慘,只是沒了上馬再戰的鬥志,任由場外工作人員攙扶着他離開。騎着小矮馬的姑娘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人拔了旗,在驚叫聲中失去了比賽資格。

    陳樨趁亂找到空隙,迅速穿過了那個是非之地。段妍飛也幸運地從窄道脫身,她頭上的絲巾只剩一個角固定在頭髮上,和馬背上的紅色小旗一道翻飛在風中,斗篷也被風鼓起,從後面看像只展翼的紅鷹。

    陳樨從段妍飛身邊掠過時,驚魂未定的段妍飛大聲笑罵道:“小滑頭,你耍詐!這樣也行?”

    陳樨回頭笑:“怎麼不行?”

    她午飯後和陳秧秧沿着沒圍擋完畢的賽道溜達了一圈,還向身爲裁判之一的楊哥打聽了比賽規則。用楊哥的話說:“只要不丟旗,管你怎麼跑?”

    其實楊哥還說了:“小姑娘家家都是爲了丟旗去的,小夥子都想把漂亮姑娘的旗搶了。你騎得好,不要光想着讓人追不上你。孤家寡人跑第一有啥用?”

    可她要是搶不下衛嘉的旗,做個獨孤求敗也不錯!

    衛嘉今天騎的是一匹個頭中等的黑花馬。陳樨聽說他們小時候常玩的是馬背追羊的遊戲,那可比“搶旗”要野蠻得多。如她所料,衛嘉不趕早也不掉隊,依然輕鬆地過了窄道。有個身材高挑豐滿的女騎手一直緊跟着衛嘉。爬坡時,他的馬速忽然放慢了下來,女騎手藉機出手,不料卻被馬場的廚師小哥從後面偷襲成功。黃頭髮的廚師小哥揮舞着女騎手的小旗,高興得連聲“喲呵”,馬也圍着佳人打轉。只可惜樂極生悲,沒過多久他就在搶奪另一個女孩的彩旗時失衡落馬,還沒等他爬回馬背,自己的旗已被別人順手牽羊。

    一圈下來,參賽者只剩下不到一半。段妍飛在彎道被那個高頭大馬的少數民族青年拔了旗,對方正是昨天送了她大紅花的神射手。拔旗的同時,那小青年還摘下了段妍飛頭上的絲巾。見證了他們兩次邂逅的陳樨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段妍飛害羞地捂住了臉。

    當陳樨成爲場上碩果僅存的女騎手時,她也變得謹慎了起來。她現在是其他人的獵物,不止孫見川盯着她的旗,還有另外幾個男騎手也虎視眈眈。第二次經過緩坡,有兩個男騎手一左一右對她合力包抄,硬是被她調轉馬頭繞了過去。陳秧秧突圍的那一下急閃很教人捏把冷汗,騎手身體的重心稍有偏移或分寸沒把握好,勢必被甩下馬背。能跑到後半程的都不是新手,然而那兩個男騎手都沒想到看上去身形單薄的漂亮小妞竟是個不折不扣的會家子,膽子還大得很,不由爲她喝了聲彩。場外的圍觀者也對騎着棗紅馬的女孩表現出極大的熱情,所經之處皆有歡呼。

    陳樨很清楚無論是自己還是陳秧秧在直接的衝撞中都不佔優勢,迂迴戰術只是一時之策,接下來還得以速度取勝,力爭與其他人拉開安全的距離。衛嘉的小藍旗她有心覬覦,但旁觀他與其他人的交鋒,自己也嘗試過靠近他兩回,實在無從下手,明明近在眼前就是夠不着他,想要甩開他的人也很難擺脫。

    前半程衛嘉跑得過於悠哉,以至於陳樨認爲他有划水的嫌疑,直到她聽到身後連連有驚呼和異動,再回頭一看,追趕她的那兩個男騎手已離了賽道,而衛嘉手上多了兩面不屬於他的彩旗。與此同時,他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陳樨的心跳彷彿也隨着陳秧秧的步調變得急促又輕快。他會搶下她的旗嗎?就像那個少數民族神射手那樣,眼裏只有妍姐的存在。陳樨不會故意讓着衛嘉,但他應該知道,他若是全力以赴,她輸給他是心甘情願的。

    這時孫見川也成功將另一個胖大青年的旗搶在手中,場上只剩下四人。跑在最前面的是陳樨,孫見川和衛嘉居中,暫時墊後的神射手也在奮力追趕。大家都有獲勝的希望,四人的距離並沒有拉得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