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又到了最讓人頭疼的那段彎道,路徑崎嶇多變不說,地面盡是碎石,稍不留神就會馬失前蹄。只要過了這個彎道,再淌過淺河就是終點。孫見川緊隨陳樨已有一陣,最險那次他把陳樨逼到了彎道轉角,陳樨那匹暴烈脾氣的棗紅馬絲毫不懼比它高大的對手,在感受到威脅時憤然揚起了前蹄,孫見川不得不收手避讓。而陳樨在大幅度的馬背顛簸中依然穩坐,此後她憑藉着陳秧秧的爆發力始終領先了孫見川兩個身位。

    陳樨以爲孫見川會緊咬不放,可他忽然借地勢拉近了與衛嘉的橫向距離,轉而向另一個目標發難。衛嘉也有心理準備,在孫見川探身過來之際讓馬後肢深踏,他則順勢朝孫見川的溫血馬後臀輕抽了一鞭子。溫血馬當即向另一側閃開,孫見川想要留在馬背上,必須隨之將重心轉移。可他這一次竟不顧穩住身子,仍朝衛嘉身後的旗撲去。

    衛嘉被這種寧可冒着墜馬的風險也要把旗拿到手的的行爲驚住了。孫見川的手在距離藍旗不過半臂的距離撈了個空,整個人偏離馬鞍向右側歪倒,眼看要被掀翻在地。衛嘉飛快將溫血馬的繮繩挽在自己手中一磕,套在馬頭上的水勒繮猛然收緊,溫血馬被迫收住了反向狂奔的勢頭。受驚的馬是很難拉停的,多虧衛嘉這些年沒少跟騎馬莽撞的遊客打交道,這套補救動作做起來倒是得心應手。孫見川晃了晃,在一片女性觀衆的驚呼聲中重新坐回了鞍上。

    這時陳樨已跑到了小河邊。離開彎道前她分神看了一眼身後的狀況,孫見川的危險動作令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有些擔心,更惱怒於他的莽撞。身後傳來了急速逼近的馬蹄聲,她掉頭回望,跟上來的是孫見川——只有孫見川!衛嘉的藍色小旗被他攥在了手中。

    陳樨眨了眨眼睛,孫見川與她的距離還在拉進,她甚至能看清他被午後的日光照得明晃晃的笑容。很難形容陳樨那一刻的心情,她既爲川子的安然無恙而鬆了口氣,也無法剋制心中翻涌而上的失望。終點就在不遠處,只要保持速度,這一場的冠軍非她莫屬。等候在前方的人們已開始爲即將到來的勝利者而歡呼。陳秧秧有些怕水,上一圈淌過淺河時陳樨便發現了。哪怕河水堪堪沒過馬蹄,它還是不安地躑躅着,需要騎手施以更強勢的指令。陳樨忽然覺得好笑,爲自己的好勝,也爲了方纔那一點期待。獨孤求敗爲什麼叫獨孤求敗?因爲有時候勝利真是一件沒有意思的事。

    孫見川也發現陳樨的馬在河邊駐足,他不敢相信陳樨會在終點前等着他,眼下的關口容不得細想。機會在向他招手,今天賽場上的一切過於美妙,他不能再一次錯失良機。即將與陳樨並行的那一瞬,孫見川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然而就在這時,陳樨從竹筒中抽出自己的旗拋入水中。

    陳樨的旗是淺黃色的,在孫見川的認知裏,她配得上更鮮豔的色彩。他追逐她時,那面旗像一隻惱人的蝴蝶。現在“蝴蝶”浸入水中,在長滿青苔的卵石上方打了個轉,很快就隨着水面的落葉一道漂向下游。

    失去了旗的陳樨也喪失了角逐的資格。孫見川的溫血馬憑着慣性衝向了終點,那個少數民族青年也緊跟着越過了河道。比賽結束,碩果僅存的冠亞軍接受着圍觀者的喝彩。孫見川懷裏、腳下盡是姑娘們拋來的小紅花,他恍惚回頭,陳樨已牽着馬沒入人羣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