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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不體面的告別

    把人送上飛機,陳樨抽空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寓。自從宋女士病發,她不是陪在醫院,就是住在宋明明的大宅,只讓艾達替她回去收拾了必要物件。

    據艾達說,衛嘉也沒有在陳樨的公寓久留。爲方便找人,他住在火車站和派出所之間的小招待所,直到負責此案的民警告訴他繼續耗下去沒有太大意義,這是急不來的事,他應該做的是迴歸本來的生活,等待消息,或者說是奇蹟。

    艾達始終認爲自己對衛樂的走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她在衛嘉面前也滿懷愧疚,只要閒下來就幫着四處尋找線索。衛嘉回去前請她吃了一頓飯,感謝她對衛樂的照顧和這段時間的幫忙。艾達當時就哭了,反倒是衛嘉心平氣和地安慰了她。他說衛樂動了想走的心思,即使那天艾達反鎖了門,回到金光巷她照樣會偷跑出去。某種程度上來說,艾達只是代他受過罷了——至始至終衛樂只是他一個人的責任。

    艾達是最熟知陳樨和衛嘉關係的人之一,她有些悟出了衛嘉這些話不是說給她一個人聽的。她磕磕絆絆地說:“嘉哥你別急着走,我替你把樨姐約出來,你們好好談一次。樨姐心疼樂樂,她過不了心裏那道坎,聊開就沒事了!”

    衛嘉無意在旁人面前過多談論陳樨,任憑從中說和的艾達急得死去活來,他只說了一句:“不是因爲這個。”

    他走的時候也沒讓艾達知會陳樨,叮囑艾達少給她買菸。

    “不是爲了樂樂的事還能爲什麼?你不能真的和江老闆有一腿哇!嘉哥怎麼辦?”艾達送陳樨回到住處,當着面直跺腳。陳樨問她要煙,她硬着頭皮說忘買了,從包裏掏出一盒口香糖。

    “你幾時成了那個王八蛋的傀儡?”陳樨陰森森地掂着口香糖。

    “我是真愛的傀儡……有情人必須給我在一起!

    “一次戀愛都沒談過的人懂個屁!”

    陳樨把艾達推出了門。只剩下她自己的公寓安靜極了,客廳的燈一按就雪亮,開關已被人修好,島臺上的書沒了。幸好她偷偷藏起來的那件外套還在。陳樨有一個怪癖,她每次從衛嘉身邊離開都喜歡扣下他身邊的小物件。他的馬鞭,他補過的衣裳,他常用的打火機……這次是他穿在身上的外套。其實衛嘉早有預感了,那晚在她身上折騰的手段大不對勁,衣服丟了也沒找。

    生日那天他買的蛋糕還在冰箱裏,陳樨把從它拿了出來,倒是沒有明顯的腐壞味道,只是奶油層已塌陷得不成樣子。他們都努力了,可惜還是沒能一起吹滅今年的生日蠟燭。

    陳樨把蠟燭插在一塌糊塗的蛋糕上點着,獨自走完生日流程。認識衛嘉那年她十七歲,今年二十八歲,他們在對方身上整整耗了十一年。陳樨自認不虧,可他們在原地徘徊太久,往前看不見未來,往後模糊了初時的心動,反被無數的大事小情拖得身心俱疲。

    陳樨還是很愛衛嘉,他的氣味、他的懷抱和他笑起來的眼睛構成了她在這個世上最眷戀的去處。然而衛嘉像一鍋永遠不會沸騰的溫水,她是誤入的青蛙,貪心,又不安分,她害怕溺死在這溫暖舒適的幻覺裏,給他留下一具發臭的殘骸。

    衛嘉和陳樨在快餐店分開後還聯繫過她幾次,問起宋女士的病情,也把關於衛樂的新線索說給她聽。他回去上班後,有一天大半夜給她打電話,說陳圓圓好像懷孕了,是他收留在家裏的那隻流浪公貓惹的禍。小公貓已經找到新主人,陳圓圓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整日懶洋洋。那時宋女士的病情暫時穩定了,衛嘉問陳樨要不要抽空回來看一眼她的貓。陳樨找理由拒絕了。

    再後來他的電話和信息都停了,想來大致是陳樨和江韜的戀情被炒到沸點的那會兒。

    陳樨吹滅了蠟燭,拆生日禮物似地去翻衛嘉外套的衣兜,找出一顆糖,還有一張名片。糖是普通的奶糖,名片來自於北京一家寵物診所的店長,看上面的地址,醫院離她的公寓不算太遠。

    這不是衛嘉培訓的去處。陳樨把薄薄的小紙片翻來覆去看了很久,又發了會兒呆,直到半截蠟燭歪倒在融化的奶油上,她不顧眼下正是休息時間,衝動地打了名片上的電話。

    那位店長正在診所值夜班,並沒有責怪陌生人的唐突。他還記得衛嘉的名字。衛嘉確實是到他們診所應聘來的,小夥子專業知識和實操水準都過硬,人也不錯,只可惜有案底在身,因爲這個他在好幾家更有實力的寵物醫院都碰了壁。正趕上他們診所急需人手,衛嘉在面試時給他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打電話進行入職調查,無論是服刑時的管教獄警還是學校輔導員都給了他非常正面的評價,小夥子只是年少無知犯了糊塗。他們診所決定給衛嘉一個機會,薪資和入職時間都已談妥,只等他回去做好交接。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衛嘉最終沒有來醫院報到。

    “你是衛醫生的什麼人?他是出了什麼事嗎?如果是薪酬的問題,我們可以再談……喂?”

    陳樨收了電話,慢慢把頭埋在了半舊外套上。

    不出意外的話,他考研的學校同樣也在北京吧。

    衛嘉培訓結束後回到寵物醫院上班,沒多久正式轉爲住院醫生,有了獨立手術資格,夜班的次數更多了。他還年輕,趕上急診病例熬到後半夜不在話下,或許是因爲剛過去的那個週末,他臨時接到消息——有人在某省份的髮廊裏疑似看到了衛樂的蹤跡。他連夜趕過去,撲了場空。舟車勞頓和接連兩個大夜班消耗了他太多精力,這天清晨下了班,他照舊步行回金光巷,爬樓梯的時候竟覺得步履沉重。

    樓道瀰漫着煙味。一身黑衣遮擋嚴實的陳樨靠在門邊看着他拾階而上,腳下有好幾個被碾得不成樣子的菸頭。

    她是有鑰匙的,他也沒有換鎖。

    “你能不能有點素質,不要隨地亂扔菸頭。”衛嘉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慢騰騰去開門,“爲什麼不進去?”

    陳樨渾不吝地說:“在哪等都是等。我看着你向我走來不好嗎?”

    她跟着衛嘉進了屋,見他沒吭聲,又老老實實找到掃帚清理了地上的菸頭。這才以一個“有素質”的形象重新面對他。

    “我來把這個還你。”陳樨把那張寵物醫院的名片遞給衛嘉。

    衛嘉給自己倒水,低頭掃了一眼名片,順手扔進裝了菸頭的垃圾桶。

    他說:“好。”

    陳樨扯下口罩,捋了捋頭髮:“生氣了?嘉嘉。”說着她貼上去,用額頭輕輕蹭他的肩膀,低語道,“別生我的氣,我這不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