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針尖蜜(辛夷塢最新現言,閱文獨家) >第155章 不體面的告別
    衛嘉扭頭對身後的人說:“回來正好,你的東西我收拾好了,今天一起帶走。你的貓……愛要不要。”

    陳樨身體一僵,自顧笑了:“貓丟了你還找一找,我不如一隻貓。我不回來,你就不管我了?”

    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晰覺察衛嘉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貓我養熟了,你他媽養得熟嗎?沒什麼好說的,你想走就走。我也受夠你了。”

    果然,她不說人話才能聽到他的真話:“北京找工作的事,你得告訴我啊!你來找我,我不知道有多開心。”

    “你開心嗎?你早想結束了,只是遲遲沒有開這個口。既然話已經挑明瞭,你說吧,這次來到底想幹什麼?”

    衛嘉把陳樨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來,陳樨又重新環上他的肩,踮起腳尖輕啄他的臉頰,她知道他喜歡這樣的親暱:“我捨不得你。上回在我那兒,沙發上那一次,感覺很棒。我是一身賤骨頭,就喜歡你那麼對我。你不是很舒服嗎?我們再試一回,以後你還可以那麼對我……”

    衛嘉十分熟知陳樨的腦回路,可還是會被她的無底線所震撼。他深吸了口氣想要拉開與她的距離,陳樨主動退了一步,騰出手解開長大衣的繫帶,下面是一身讓人血脈僨張的情趣內衣。衛嘉現在才注意到,她帽子底下藏着一對毛茸茸的貓耳朵。

    “你不是最喜歡這個?”她咬着嘴脣,在他耳邊吹了口氣,“我特意穿給你看的。”

    衛嘉撿起地上的羊絨大衣,抖了抖灰塵,攏在她被凍出了雞皮疙瘩的胸前,輕聲說:“穿上衣服,出去!”

    陳樨眨眨眼,眉目間盡是媚色,她故意曲解了他的話,手在他身上作亂:“你怎麼這麼喜歡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辦事?鄰居看到也不要緊嗎?”她一路摸到他身下,他並無預期中的反應。陳樨是不服輸的性子,見狀更不管不顧地迎上去親他一臉:“嘉嘉,你抱抱我呀!你是不是看到新聞生我的氣,我和江老闆沒有過這些……”

    衛嘉藏在平和背後引線徹底被引燃,勃然大怒下整張臉呈現出病態的潮紅,他重重甩開陳樨,杯裏的水也灑了一地,

    “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我偏不滾,氣死你!不是說我做什麼都可以嗎?這就受不了了?”

    衛嘉有片刻愣神。她說的對,他一開始就錯了,他高估了自己,也錯以爲光亮起來後再熄滅只是回到了從前。

    陳樨倔脾氣上來,撲上前脫他的衣服,她篤定衛嘉對她做不出狠心的事。衛嘉抽出被陳樨拽住的衣襬,每一個動作都透着無聲的厭惡。拉扯間,陳樨的細高跟鞋在濺了水的光面地磚上一個打滑,頃刻失去平衡。她摔得既急且重,衛嘉忙亂中撈了一把,竟沒能接住她,反被她慣性之下的力道拽得身形不穩,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摔了個屁墩,腳狠狠撞上了前方的矮桌,桌上的隔夜菜撒了一地。

    空氣彷彿凝結了數秒。陳樨動了動腿,她的腿沒斷,姨婆留下的那張破餐桌的腿斷了——她那一下滑鏟竟然蹬掉了餐桌的一條腿!陳樨腦海裏一時閃過“佛山無影腿”“鴛鴦連環腳”的鼎鼎大名。何來這等神通,莫非身上沒幾片布的騷浪賤裝備成了她的金鐘罩鐵布衫?

    不知幾時,衛樂的房間門口多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正靜靜圍觀這一幕。

    陳樨兩手撐地,噗呲一下笑出了聲:“怎麼不告訴我還有觀衆呢?多害臊呀!”

    她嘴裏這麼說,臉上卻無明顯的羞色,在衛嘉過來扶她前自行爬起來,撿起大衣往身上一套,順手扯下頭頂歪歪斜斜的貓耳朵。

    衛嘉呈現出少見的心煩意亂:“對不起。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我不是故意……”

    “我也很不舒服。”陳樨說。打翻在地的是一盤煎藕餅,這是尤淸芬的拿手菜。她看着尤淸芬的眼神像蛇吐着信子:“我趕上了什麼好日子?”

    衛嘉抹了一把滿是疲色的臉,蹲下來檢查她的腿:“先讓我看看你摔哪了?”

    陳樨撥開他的手,從輪椅邊緣擠進了曾屬於衛樂的房間,牀上的被褥和一旁散落的藥瓶無不提示着這裏已住進了新成員。

    陳樨回頭看着衛嘉,手指着尤淸芬的後腦勺:“你知道是她偷了我爸的印章,才讓孫長鳴的工廠違規開工嗎?”

    尤淸芬捏着輪椅的扶手,頭低了下去。衛嘉沉默了一會說:“我知道,我當時在場。這件事陳教授也知情……”

    “你不問問我怎麼知道的?”

    陳樨在尤淸芬和衛林峯的關係明朗化之時,已猜到她和衛嘉早就認識。陳樨不怪衛嘉隱瞞此事,畢竟他爸和這個所謂的“繼母”不是什麼光彩的關係。她心疼衛嘉夾在中間有苦難言,甚至在衛嘉入獄那段時間對尤淸芬有所改觀,只因尤淸芬對衛嘉兄妹倆展現出的那點善意。

    尤淸芬在化工廠爆炸中受了重傷,陳樨心裏很過意不去,她以爲是她爸的工廠連累了尤淸芬。直到有一天她到醫院探望,尤淸芬還在昏睡,那個小姐妹阿銀淚漣漣地抱怨:“天殺的化工廠!芬姐整天說什麼新工廠開工有她的功勞。這不,兩口子折裏頭了!”

    陳樨當時用了很大的力氣平復了自己,掉頭離開醫院。豈止是尤淸芬兩口子,她爸爸,她無憂無慮的上半輩子不也照樣折裏頭了?

    “你確定該滾出去的人是我?”陳樨問衛嘉。

    衛嘉平淡地陳述道:“她沒有地方可以去了,療養院費用太高。”

    對了,陳樨記起尤淸芬的撫卹金都被她吸血的孃家人哄騙一空。出於莫須有的歉意,她還曾經讓艾達給尤淸芬墊付過一年的費用。可她根本不欠這個女人任何的東西。

    “衛樂丟了,你轉頭就讓這個殘廢住進來。你是不是有病?聖父做習慣了,少了拖累渾身難受?”

    尤淸芬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嘟囔。衛嘉沒有理會她,對陳樨說:“你走你的,我的事跟你沒關係。”

    陳樨仰頭笑了笑。她倒也不是生衛嘉的氣,他有很多不由自主,然而正是這些限制在過往的歲月裏打磨出她愛的那個人。她只是絕望,她不也是衛嘉所負擔的一部分。他不吝施捨尤淸芬一個棲身之所,同樣也成全過陳樨如火如荼的愛。溫柔從來不是一種平等的感情!

    陳樨帶走了自己留在金光巷的私人物件,還有今年新釀的一罐桂花蜜——桂花是衛樂採的,蜜是衛嘉釀的,瓶子是陳樨挑的。走出樓道,大冬天的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大衣下的光裸肌膚浮出一層雞皮疙瘩,摩擦出異樣的感覺,腿關節和屁股陣陣地疼。還有比這更不體面的告別嗎?他們的關係起於尷尬,終結於鬧劇。她抱着那罐蜜的姿勢也像抱一個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