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漢第一太子劉盈 > 第0117章 日久見人心啊~
    與劉盈的預想出奇一致,在看到蓮勺縣衙北城門外,那堆成小山般的糧米後,城門外的渭北民壯,沒有任何一個人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年少一些,約莫十五六歲的青年,紛紛表示家中還有嬌妻、長親,絕對可以應付‘編柳爲席’的工作。

    稍年長一些,大概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也都表示家中‘親戚衆多’,等開春之時,必然能帶着百十來張柳席,趕到鄭國渠上游的三原一帶。

    頗有些出乎劉盈意料的是:看見有糧食拿,就連蓮勺縣城內圍觀的百姓當中,都有不少婦人、老者站出身,便是‘家中雖然男丁不豐,但編個柳席的氣力,也還是有的’。

    得百姓如此‘擁戴’,劉盈自也樂得輕鬆,令小吏記下了這些婦人、老者的名諱,並各賜米三鬥。

    順帶着,劉盈也將陽城延先前提出的柳席標準,告知了領糧而走的渭北民壯,以及蓮勺當地百姓。

    ——寬一丈,長二丈。

    這個數據,自也不是源自誰人‘俺尋思’得來,而是陽城延親自用不同大小的柳席制埽,一次次試出來的。

    根據陽城延的測算,柳席的長度至少需要達到兩丈,才能保證製出來的埽,是直徑五尺左右的圓柱體。

    而五尺,恰恰就是鄭國渠上游渠段水土流失,需要填土增高的深度。

    如此一來,原本需要另外施工填土的上游渠段,就只需要以直徑五尺的埽鋪設於渠底,也算是省下了不少功夫。

    修渠之事大體結束,又從劉盈手中領到了糧食,數萬渭北民壯也終是吸溜着鼻涕,帶着欣喜的笑意,三五成羣的踏上了歸鄉之路。

    開開心心的將手中剩下的二萬餘石糧食發出去,並得到四萬六千多名編制柳席、開春前往三原的力役報名名單,劉盈也終是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城門。

    回到縣衙沒多久,劉盈便等來了少府卿陽城延的拜見。

    於蓮勺縣衙正堂分而落座,稍寒暄幾句,劉盈便也直入正題。

    “今清掘、減寬事皆近畢,又臘月凜冬將至,孤也當迴轉長安,以此間事稟告於母后,及朝堂諸公。”

    “恐當勞少府多留幾日,待渠事盡畢,再行迴轉。”

    說着,劉盈不忘對陽城延隨和一笑。

    “待少府迴轉,孤必當出長安十里以相迎,再於太子宮稍設宴,面謝少府。”

    聽聞劉盈此言,陽城延也不由淡笑着稍一拱手。

    “家上言重,言重······”

    十月初,劉盈自掏腰包,幫陽城延解決了少府官奴的口糧問題,再加上過往兩個多月的同事經歷,也使得陽城延-劉盈二人之間,關係也是愈發親近。

    如果是過去,劉盈在陽城延的印象中,只是個頭頂‘太子’之名的少年貴族,那現在,陽城延對劉盈的瞭解,無疑是更具象了些。

    在簡單瞭解劉盈的脾性、性格之後,陽城延對這個待人親和、事必躬親,又願意謙虛聽從臣下建議的太子,也是漸漸萌生出了親切之意。

    簡單來說,便是劉盈的性格,還是非常對陽城延的胃口。

    如此兩個多月相處下來,二人之間的關係,自也是愈發的親和了起來。

    稍客套一聲,陽城延又沉吟片刻,便將將話題拉回了正軌。

    “家上。”

    “淤泥清掘、河道減寬一事,臣驅少府官奴復勞旬日,便當盡畢。”

    “而後,便當是以少府官奴爲力役,於關中各處採柳之軟枝,以送渭北民壯家中。”

    說着,陽城延不由靦腆一笑:“如此,臣恐還當於外奔波,旬月之間,當無以迴轉長安?”

    聽聞陽城延此言,劉盈面上笑容稍一滯,面色也頓時有些尷尬了起來。

    倒也不是說,劉盈真就忘記了這件事,而是先前,劉盈下意識以爲這件事,完全可以交給下面的官吏去做,根本用不着陽城延親自操勞。

    但現在仔細一想,還真如陽城延所說。

    ——別說‘旬月之內’了,只怕是整個冬天,陽城延都很難抽空得閒,回到長安。

    如今,已經是冬十一月中旬。

    從現在到二月開春,也就剩下兩個半月到三個月的時間。

    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少府那三萬官奴力役,需要從關中各地採集柳條,並送往渭北民壯家中不說,還要準備明年開春,以柳席制埽所需要的碎石。

    鄭國渠上游渠段,少說也是長近百里,至於渠寬,即便是在減寬過後,渠底也足有九丈寬。

    而按照先前,劉盈同陽城延定下的標準,以長二丈、寬一丈的柳席捲出來的埽,也不過是高一丈,直徑五尺的圓柱體。

    用這種規格、大小的埽,每在鄭國渠底鋪設一里,便需要足足二千七百個埽。

    若算上渠側,恐怕三千個都打不住!

    這樣算下來,用埽鋪設於渠首一百里,便需要起碼三十萬個以上的埽。

    這就意味着未來兩個多月的時間內,方纔在城門處領了糧食,留下名諱的四萬多渭北百姓,需要編出三十多萬張柳席。

    爲了將這三十多萬張柳席捲成埽,每一章柳席,又需要包數百斤的碎石。

    而在開春,以埽鋪設鄭國渠上游的工作當中,除了編制柳席,以及製作埽這兩項之外,其餘的工作量,便全都壓在了少府陽城延,以及少府那三萬名官奴身上。

    具體而言,便是在未來兩個多月的時間裏,採摘足夠編制三十萬張柳席的柳條,運送到渭北民壯家中,以及採集足夠卷制三十萬個埽的碎石,並運送至鄭國渠上游,即三原一帶。

    這個工作量,說大,其實也不大。

    ——平均算下來,整個冬天,每個少府官奴都只需要採集足夠編制十張柳席的柳條,以及卷制十個埽所需的碎石。

    但說小,卻也着實不小。

    就說萬一有那麼幾天,關中大雪紛飛,呵氣成冰,那些個衣衫單薄,食不果腹的少府官奴,可還能投身於勞動當中?

    若果真遇到糟糕的天氣,那必然是要暫時歇工幾日,也好讓那些個少府官奴緩緩力氣。

    再有:柳條還好說,關中遍地柳樹,可碎石從哪來?

    不外乎去長安周圍地區的山林中,或周邊水域沿岸去徒手撿。

    可如此凜冬,碎石的來源又是河邊、山裏這種陰寒之地,官奴們要是凍傷、凍死了,該怎麼辦?

    ——要知道這些官奴,可都是少府的私有財產!

    既然是財產,那自然是不能當消耗品使用,每勞動四五日,也得允許人家歇個一兩天。

    而這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身爲少府卿的陽城延親自盯着,親自去安排誰負責採柳,誰負責撿碎石;誰負責運柳條,又派誰去搬碎石。

    即便這些問題都忽略不計,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也足以讓陽城延絞盡腦汁······

    “家上······”

    劉盈正思慮間,陽城延也恰好面露難色的擡起頭,望向劉盈的目光中,竟隱隱帶上了些許心虛之色。

    不待陽城延開口,劉盈便似是已有預料般一擡手,旋即苦笑着發出一聲長嘆。

    “可是蕭相那邊,仍以‘無糧’爲由,拒撥糧以爲少府官奴所用?”

    見劉盈一語道破箇中厲害,陽城延不由僵笑着點了點頭,旋即面色尷尬的低下頭去。

    “唉~”

    就見劉盈又是一聲長嘆,順勢從座位上起身,踱步上前,嘴上不忘再在蕭何背後暗捅一刀。

    “蕭相此番,確有些······”

    見劉盈面露難色的止住話頭,陽城延縱是有心開口,替蕭何辯解兩句,也全然沒了氣力。

    十月初,丞相府第一次以‘糧米告缺’爲由,斷了少府官奴的口糧供應時,劉盈就曾旁敲側擊的提醒陽城延:患難見真情,日久見人心。

    彼時的陽城延對此還不以爲意,只覺得劉盈誤會了蕭何,還替蕭何辯解了幾句。

    可如此一個多月下來,丞相府還是一副‘要糧沒有,要命一條’的架勢。

    陽城延派親信去找蕭何,也只從蕭何口中,得到了一個‘少府多理解,老夫諸多不易’的答覆。

    反觀劉盈,幾乎是陽城延一開口,便二話不說,大筆一揮,撥呂氏私糧三萬石!

    這麼一對比下來,再家上以往個把月,時不時聽劉盈嘀咕兩句‘蕭何真不厚道’,陽城延的心態,也悄然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要說就此和蕭何決裂,那倒還不至於,卻也不會如往常那般,對蕭何掏心掏肺,唯命是從了便是。

    見陽城延面色百轉,終還是沒有開口爲蕭何辯解,劉盈心下不由長出一口氣。

    “呼~”

    “總算是······”

    “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心中自嘲一笑,劉盈便裝出一副爲難至極的模樣,沉吟許久,終還是溫笑着擡起頭。

    “糧米之事,少府無須擔憂。”

    “待孤迴轉長安,自當親問於蕭相當面。”

    “縱國庫無糧,孤亦當另尋他法,以解少府之困。”

    說到這裏,劉盈不忘苦笑着低下頭,‘喃喃自語’道:“酈侯之租稅,今以用之殆盡。”

    “若無他法,也只好再借調建成侯、洨侯,乃至舞陽侯去歲之租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