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他也會故意製造些模糊或者歧義,好讓後世觀摩這段歷史的讀者有事可做,讓一代又一代的學者按照他留下的規則去逐步引據考證。
這一行爲能撓到他內心的癢處,畢竟這是和千年萬年乃至幾個紀元後的人們進行互動。
可問題是,他也不希望自己的記錄滑落向某種讓人哭笑不得的低級趣味。
比如這場會面註定會成爲本紀元的重要節點,按照歷史標籤習慣,往往會將其標註爲:“紅葉街會議”或者“紅葉密談”。
然後,不知道多少代學者窮其一生,都在探尋“紅葉街”到底是哪一處神祕莫測的祕境,其地位,甚至可能超過上個紀元中最著名的安拉冥德山。
因此,爲了避免這種可笑的情況發生,阿爾弗雷德決定隱沒掉具體的會議地點。
“今日,永恆之神自無盡虛空中現身,光明之神自曜陽上降臨,秩序之神自人間走來。
三位紀元霸主,爲改造這個世界,開啓了第一輪正式會晤。”
寫完後,阿爾弗雷德放下了《新秩序之光》與鵝毛筆,拿出一個普通本子和一支鋼筆。
記錄正史容易讓人疲憊,好在,阿爾弗雷德最近開發出了新的放鬆方式,可以幫自己在煩勞之餘換換腦子。
那就是——
給提拉努斯他們寫愛情故事。
……
理查被永恆之神附身後,處於“不可察”狀態,也就沒辦法通過精神力探索來確定具體位置。
不過,倒也並不難找。
卡倫和尼奧徑直走向一家點心鋪,門口站着的是菲洛米娜,她站得筆直,像是一位盡職的哨兵。
以往在紅葉街,男人進來鬼混、家裏夫人過來捉人哭喊的事情時有發生,菲洛米娜這裏則是反着的,男的在裏面放鬆,她在外面站崗,完事後再一起離開。
雖然理查在裏面從不真的瞎搞,而是在治病,但能接受這種治療方案的女方也不多。
“部長。”
卡倫對菲洛米娜點了點頭。
以前,在她和理查初有苗頭時,他其實很抗拒以上司的身份去撮合關係,因爲他覺得這樣做對菲洛米娜不公平。
後來,卡倫也逐漸釋然了,因爲反過來想一想,費爾舍家的姑娘這輩子大概只會對理查有好感,理查的選擇餘地有很多,而她如果想體驗正常人的人生歷程,只有一個理查。
委屈人家姑娘卡倫不願意做,但委屈一下自己的表弟,卡倫倒沒什麼心理負擔。
卡倫問道:“進去多久了?”
“挺久的了,從中午到現在。”
“嗯。”
卡倫剛準備掀開店門口用來保溫的棉布簾子,裏面就傳來了聲音:
“抱歉,今天艾森少爺包場了,客人您請去別家吧。”
旁邊另一道聲音對她進行提醒,她馬上又說道:
“啊,今天整條街都被艾森少爺包了,客人,您得去另一條街了。”
理查在這條街一向出手大方,他個人的津貼,隨便拿些去黑市上換雷爾,就足以在這裏盡情消費,當然,也是因爲這兒的物價比較親民。
“啊,是這樣啊,那請進。”
簾子被從裏面重新掀開,露出了一張厚妝的臉,很難第一眼看出具體年紀,不僅是因爲妝厚,還有就是這一行容易早衰。
這家鋪子內部是倒T形,長長的中間過道右側是一間間粉紅色的小門,每個小門裏面空間都極爲狹窄,只能放下一張單人牀,不過卻並不影響兩個人用。
走到最裏面,是店鋪裏的生活區,與隔壁兩家鋪子的後面打通,有廚房有盥洗室,還有一個較大的天井,上面蓋着一大塊玻璃,下方則有八個塑料桶,用來接漏水。
原本入冬後雨天很少,可架不住那場神戰的餘波,讓維恩一連好多天颳風下雨,屋頂也就漏了。
除此之外,神戰的影響還導致外海近期的貨輪航運受阻,使得約克城內的物價上漲了很多。
而此時,偉大的永恆之神,就斜靠在一張破了洞的暗紅色的老舊沙發上。
他脫了鞋,一隻腿豎直一隻腿彎曲,手掌輕輕拍打着膝蓋,配合着一位四十多歲正在唱歌女人的節拍。
先前就聽到了歌聲,感覺很悅耳,絲毫不遜專業的知名歌手,可近了後,才發現了不對勁。
原來,是理查的節拍,無形中幫對方修了音定了拍,本來的跑調嚴重一下子變成了天籟。
理查從身側的一迭雷爾裏抽出幾張,丟了過去。
“多謝艾森少爺,多謝艾森少爺。”
唱歌的女人拿了錢,馬上退了出去。
理查從沙發前的缺口小茶几上,抽出一張紅色的衛生紙。
紙張質量很差,使用時容易破損殘留粘粘,得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慢慢夾和刮。
高檔的場所會用更好的紙巾或者是熱毛巾,但在這條街上,這種紙就是標配,反正會來這兒買點心的客人,也不會是什麼講究售後體驗的人。
理查用紙擤了一下鼻子,然後將紙揉成團,丟向前方的紙簍。
“吧嗒”一聲,沒丟中,砸牆後落在了地上。
尼奧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煙,抽出一根遞給理查。
理查接過了煙,放在鼻前聞了聞,微微皺眉,說道:“呵,一股子屍臭味。”
畢竟,印在煙盒正反面的主神與神獸,都已經隕落。
尼奧給自己點了後,很自來熟地在沙發扶手上坐下,順勢伸手摟住了理查的肩膀,還特意晃一晃他。
“嘿,我說,早知道你喜歡這個地方,那你早點下來,我帶你玩個遍啊。”
“所以,你不是光明。”
尼奧目光微凝:“什麼意思?”
“你從未把自己當作光明,你只是把自己當作一件可供臨時使用的容器。”理查伸手指了指站在對面的卡倫,“他身上,倒是有一種主觀上的自覺。”
尼奧不滿道:“那你怎麼不看看你自己,你現在不也是在用着容器麼?”
“沒錯。”理查點了點頭,“我和光明,都只能找到傳承者,卻不可能找到下一代的我和光明。”
“找不找得到也沒什麼意義,反正大家都是消耗品,用完銷燬的東西,一次性的和質量好的,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