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似乎有什麼力量將那團可怕的風暴封鎖在了一小片區域中，隨着這股力量消失，風暴雖然開始變小，但區域也開始變大，猛烈的暴風雪向着四周擴散，將周圍廢墟埋上了一層紅白相間的冰雪。
此時，夜晚已經接近尾聲，黎明的太陽從遙遠海平線上緩緩爬起。
一時間，那糟糕混亂的工業區廢墟，竟然有些悽美。
沒過多久，這片風雪也靜了下來。
不久前，那片風暴龍捲肆虐的生命禁區，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直徑足有數公里，林決他們乘坐着機甲，站在這深坑邊緣，只能看見裏面覆蓋着無數大冰柱。
通訊頻道里沒有人說話，很顯然，大家都在等待林決下指令。
“……”
林決皺着眉頭，思考片刻，沉聲道：“先對這片區域進行掃描。”
“是。”
頻道中有人應了一聲，隨後釋放了幾十臺小型軍用無人機，這些無人機嗡嗡作響，飛向深坑，展開了地毯式掃描。
很快，掃描結果便返回到了光屏上，可以看見這一整片區域中都已經完全沒有了活物——除了兩個人。
很顯然，那就是古大愚和餘不致。
他們二人身處深坑中心，一動不動，還有微弱的生命反應。
林決的喉頭動了動。
半晌，他盯着光屏，語氣平靜地說道：“所有人在這裏待命。”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獨自駕駛着機甲，跳下了深坑。
“誒……”
通訊頻道里傳來黛娜略顯驚訝的聲音，但她很快就停住了，沒有進一步詢問。
於是，真的沒有一臺機甲追來，只有林決這臺機甲獨自沿着深坑邊緣的坡道向下滑去。
一路上那些冰柱根本沒有辦法攔住他，機甲揮舞着機械臂，輕鬆地將這些大冰柱砸斷。
這條坡道很長很陡，足有近百米深，可見之前這二人戰鬥時碰撞出的威力有多麼驚人！
林決這才明白，什麼纔是真正的世間頂級強者。
這樣看來，之前古大愚和陳玄的戰鬥，真的差不多就是戲耍了。
“這一場戰鬥中的兩人，有傳說中那閻羅級別的戰鬥力了麼？”他卻不能肯定。
機甲來到深坑中心底部附近，已經遙遙可以看見那兩人了——兩個身影離得很近，看不出來是蹲是坐。
林決沒有駕駛着機甲靠近，而是將機甲停在了一百多米外，隨後想了想，抱起鄭清瑜、背起揹包，跳出了駕駛倉。
他沒辦法確定黛娜那羣人會不會突然跳反，所以必須保證鄭清瑜在自己的眼線範圍內，並且隨時作好跑路的打算。
很快，他就靠近了一動不動的兩人，看清了他們的模樣。
古大愚是坐在地上的，但其實也不能說是坐，因爲他的兩條腿已經完全扭曲變形了，根本不可能支撐站立，因此，應該說他是癱坐着的。
然而儘管如此，他的身板卻依然挺得很直，他身上的衣物早就已經全部爛掉了，變成無數破布條掛着，身體表面血肉模糊到令人不忍直視的程度，露出了不少森森白骨，唯有臉部相對完好，但同樣也被大片血污糊住了五官。
這個老頭，是跪着的。
他弓着背，雙膝砸進了地裏，大腿上的血肉就和古大愚身上的布條一樣，炸成了一根根、一片片，掛在骨頭上。<spanstyle=“font-size:20px;margin-top:-20px;width:0;height:0;display:block;color:transparent;transform:scale(0,0)skew(0,0);“>谷</span>
不僅如此，他的整個脊椎折成了十幾節，以怪異的方式扭曲着，頸椎的位置更是有一塊觸目驚心地突出，令他的腦袋看上去彷彿是從後脖子處被吊起來了一般。
餘不致就這樣垂着腦袋，臉色蒼白如紙，嘴裏不斷淌出顏色很淡的血液，似乎身體裏的血都已經流光了。
林決下意識作了幾次深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將鄭清瑜擺放在一個平坦的地方，向古大愚他們走去。
“嚯、嚯、嚯……”
餘不致感覺到了有人靠近，從嘴裏發出乾啞的聲音，卻完全動彈不得。
林決先是小嚇了一跳，但很快又平靜下來，不去理會餘不致，蹲到古大愚身邊，專心查看他的情況。
古大愚已經幾乎沒有呼吸了，心跳也非常非常微弱，林決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發現他的嘴脣在以極緩慢的速度蠕動着，但似乎有血糊在他的喉口處，令他無法說話。
林決連忙幫他捏開下巴，輕撫後背，助他吐出口中積淤的血。
幾秒後，古大愚虛弱地聳動了幾下胸腹，無聲地嘔出了血。
林決看得一陣心酸，曾經萬人難敵的強者，此時卻連一口血痰，都沒辦法自己咳出了。
嘔出這口血後，古大愚從喉嚨中擠出了幾個字。
“殺……他……”
林決明白了。
“好，我去殺了他。”
他毫不猶豫地站起身，摸出了那柄曾經送給龍五，最後又回到了自己手中的飛刀。
隨後沉下臉，走到餘不致身後，一把抓住其頭髮，狠狠將其腦袋提起！
這一舉動顯然傷到了餘不致本就已經重傷的頸椎，令他發出了極痛苦的呻吟聲。
古大愚努力擡起頭，直視着這一幕，被血污糊住的眼睛努力睜開，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林決深吸一口氣。
寒光閃過，一位原本站在世界頂峯的絕世強者，就這麼嚥了氣。
幾乎是同一時間，古大愚眼中的光芒也消散了。
林決一怔，手中飛刀落地。
“我還想……救救你。”
他喃喃道。
古大愚死了。
黎明的太陽昇起，第一縷陽光衝破了被冰雪雲層覆蓋了一夜的天空。
不知是巧合還是老天爺有意爲之，光束投下，恰好照在了這位信仰堅定、頑固偏執的賢者身上。
短短一兩秒的時間，古大愚的模樣在陽光下迅速變老，變成了一個比餘不致看上去還要更加蒼老的老人，或許這纔是他真正的模樣。
又一兩秒，他本就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開始解體，如一座大山倒塌。
大山塌下，掀起煙塵。
清晨寒凜的微風中，那些煙塵飄散消失，最終什麼也沒剩下，卻令陽光有了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