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娜打開自己辦公室的房門,望着不遠處曾經屬於林決的那間辦公室,此時那房門緊鎖,門口站着兩個手持重槍的警衛。
經過了一夜通宵,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天色將亮。
之前被扣在樓裏接受審查的公司員工們基本已經全部被放了回去,他們被判定和林決叛逃一事沒有關係——除了黃洪,他因爲收到了來自林決的消息,不得不在辦公室裏臨時住了下來,被專人看守。
黛娜也在這幢樓裏住了幾天時間,但最近這半天時間,她都沒能再進入到任濟平所在的董事長辦公室。
每當她想要靠近時,就會被警衛擋下。
任濟平只留了一句話——“安心指揮,我需要你的時候自然會叫你。”
這讓她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全程參與着指揮,也知道在碼頭上發生了什麼事,看到假扮林決的龍五出現,她並不意外,因爲林決早就說過,龍五是他的手下了。
她也知道,林決與龍五二人將會聯手逃走,並在之後逼迫任濟平做出一些越界行爲,屆時可能還需要自己煽風點火。
但是……
從半個多小時前開始,就再無任何消息反饋了,這令她有些許不安。
就在黛娜思緒萬千時,忽然,她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個未知來電號碼。
微微蹙眉後,她反手關上了門。
接起電話後,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待着。
“黛娜-貝爾?”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沉重喘息的男聲:“我……我是龍五。”
黛娜瞳孔一縮,但依然沒有說話。
遠在環西洋的三叉島上,小城堡中的鄭清瑜,在喉嚨上安置了一個之前亞當用過的那種變聲裝置,努力模仿着龍五之前那斷斷續續的聲音。
“來不及解釋了。”她焦急且痛苦地說道:“快,快去救林決!”
足足五秒,黛娜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鄭清瑜脣角的鮮血再次滲出。
終於,一陣沉默後,黛娜的聲音傳來:“發生了什麼?”
“我……我快撐不住了。”鄭清瑜眼睛一亮,繼續模仿着龍五的語氣:“我把,視頻發你……”
說罷,她主動關掉了通訊器,一旁的諾亞迅速操作,飛快地發送了視頻。
這視頻並非林決身上戰甲拍攝到的那一段,而是從龍五身上針孔攝像頭中提取出來的,鄭清瑜考慮得到清楚,以她的身份去聯繫黛娜,恐怕會引發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在黛娜的觀念中,龍五已經是林決身邊人了,這個身份就很合適。
星辰科技生物辦公室中,黛娜看着視頻中出現的納米機器人殺手,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用了一瞬間,她就理解了。
關於任濟平可能受到其他人影響、關於林決此時的處境、關於自己應該要做什麼。
她第一時間刪除了視頻、刪除了通話記錄,來到窗邊小心翼翼地再次看了一眼任濟平所在的辦公室,然後將百葉窗簾拉上。
“糟了,計劃中出現了變數,有人在利用林決的計劃來殺他!”
黛娜飛快地寬敞的辦公室中踱步,但她此時只覺得這個房間太狹小了。
她被困在了這裏。
以她的身份,現在根本不可能離開。
林決的計劃本就存在巨大風險,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真正的“叛逃”,必須高度保密,所以能在這件事中幫上忙的人,也幾乎沒有。
黛娜冷靜下來,她緊閉雙眼,思維飛轉。
片刻後,她睜開了眼,大步向前,推開辦公室的門,喚來一個辦公區域的警衛軍人,低聲道:“把黃洪給我叫來,我懷疑他身上還有祕密。”
“是。”
警衛一個敬禮,立即快步離開,不到一分鐘,便押着愁眉苦臉的黃洪前來。
隨後,她帶着黃洪進了辦公室,命令警衛在外守着。
“總裁,我真的,真的已經把我知道的全說了。”黃洪看着面無表情的黛娜,欲哭無淚。
黛娜深深看了他一眼,語氣平緩:“不,你沒有全說。”
她直視着黃洪的眼睛,壓低了聲音道:“你沒有告訴他們,你和你父親的命都是林決請古大愚救下的,來到這裏後,他一直對你們很好,私底下你還能叫他阿決,還能一起在樓道里抽菸。”
黃洪一怔,隨即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這說明,林決沒有看錯你。”黛娜話鋒一轉:“我相信他的眼光。”
黃洪愣了愣,擡起頭:“總裁,您什麼意思?”
“現在林決有生命危險。”黛娜半眯起眼:“能救他的人只有你,但你也許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
黃洪怔怔地看着她,足足三秒後,啞然一笑。
“你笑什麼?”黛娜輕聲問道。
黃洪搖搖頭,苦笑道:“總裁,我曾經以爲自己是個很聰明的人,將來能做大事……但自從遇到阿決後,發生的種種事情讓我意識到,我只是一個膽小的普通人。”
“當初在望海塔上,我父親要因爲我的過錯而死,我也有可能一輩子活在痛苦與自責中,是阿決救了我們。”
“不僅如此,他還讓我們來到這裏,成爲一家國際大企業的中層管理,沒有讓我們去做一些可怕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我和父親私底下有多感謝他。”
“甚至我們偶爾還能偷偷和爺爺見面,一家人還能像以前一樣,坐在一起喫飯。”
他的笑容愈發真誠:“我不明白你們到底在策劃什麼,我也不會說那些豪言壯語,但是總裁……”
“如果今天我能救阿決,你把我的命拿走也沒關係。”
黃洪直視着黛娜的眼睛,語氣非常平靜。
黛娜安靜地聽他說完這些話,露出了微笑。
“如果你運氣夠好,或許你並不會死。”
她笑着上前一步,靠近了黃洪:“現在,直視我的眼睛——”
……
任濟平坐在電腦桌前,頭上戴着一個造型奇異的頭盔,頭盔很大,完全覆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並不斷閃爍着光芒。
忽然,敲門聲響起,並且非常急促。
任濟平的手指微動,卻沒有迴應的意思。
“任處長!”
門外傳來黛娜的聲音:“我從黃洪身上又問到了東西!林決還藏着祕密!”
她的聲音穿透了大門,在辦公室中迴盪:“如果他今晚出了事,我們會很麻煩的!”
這兩句話終於打動了任濟平。
他摘下頭盔,眉頭深深皺起,雙眼中滿是血絲。
遠程操縱一個納米機器人殺手並不容易,對他這樣沒經過特殊訓練的人來說大腦負擔不小。
“差一點就能殺了他——”
任濟平猶豫片刻後,還是站起了身,同時將頭盔藏好,沉聲道:“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