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阿瑞斯是穿越者”這件事,他並沒有百分百把握,但也有八九分肯定了——這一點很有可能就是其最大的祕密。
他沒有拿這個去找衡景山求證,因爲估計以衡景山的狡黠程度,就算自己猜對了,他也不會承認,到時候反而可能出現更多複雜信息量,不如先保留着,必要時候詐一詐衡景山。
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知道這一信息後,該怎麼和阿瑞斯談判?
“原本以爲知曉了他最大的祕密會使事情變得簡單,但現在,似乎變得更加複雜了。”
林決閉上眼,思緒極其紛亂。
假設,阿瑞斯真的是個穿越者——那麼他是什麼時候來到這個世界的?
過去幾十年裏,阿瑞斯都是維克托家族之主、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閻羅,其行事風格沒有出現較大變化,也就是說,至少從他成名之日起,他就已經擁有那個來自……地球的靈魂了。
林決想到不久前阿瑞斯自述的一句話“我當初也是靠着過人的智慧,才擁有如今地位與力量”。
這意味着,阿瑞斯從年輕時靠着智慧就任家主、隨後“奪舍”阿波羅、成爲閻羅、支持學院組織製造恐怖襲擊、殺死無數異能者等等行爲,都是這個穿越者所做的。
“這倒不奇怪,誰說穿越者不能是個反派?”
林決內心苦笑一聲:“只是,他的終極訴求究竟是什麼?”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知道阿瑞斯想要“變強”,就像那些故事裏的俗套反派們一樣,想要成爲沒有弱點的神明,以此統治世界。
但阿瑞斯似乎並不在意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這也很好理解,如果他真是穿越者,加上擁有如此強大的能力,他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也是正常的事。
“他想要像我一樣,回到地球?”
林決第一時間當然是想到了這個答案。
這確實是有可能的,只不過自己有千叢樹指點,得到了一種可能性,即自己的“靈魂”是從超能量源頭而來,所以解決源頭問題,極有可能也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而對於阿瑞斯來講,大概必須要成爲絕對強大的神明,才能夠回到地球。
如果是這樣,那麼自己與阿瑞斯是存在談判空間的。
可若是另一種可能性呢?
比如阿瑞斯把自己當成了那種升級打怪流的小說主角,將這個世界當成了一個新手村地圖,他只是想變得更強然後“飛昇”呢?
這樣一來,自己這個知曉他祕密的“老鄉”說不定反而成爲阻礙他昇仙的人了。
到底該怎麼談?
一向果斷大膽的林決,在這件事上終於猶豫起來。
“等等,我陷入思維定勢了——他抓我的目的,是爲了解決自己認知混亂的問題。”
“現在這個問題嚴重困擾着他,他如果不加以解決接下來就會逐漸失控,而且他現在已經失去異能了,如果我能保證他解決不了自己認知混亂的問題,那爲何還需要談判?”
“就算他是穿越者又怎麼樣?難道會改變他是阿瑞斯的現實嗎?難道會改變他之前的所作作爲嗎?”
“甚至我可以加速他失控的過程,那時的他只會是一個肉身無比強大的怪物,屆時他的敵人將會是整個世界,失去了智慧與謀略的阿瑞斯,沒有那麼可怕。”
林決目光終於再次漸漸堅定起來。
“你似乎想了很多東西。”
阿瑞斯漠然道:“想好要用怎樣的謊言來說服我了嗎?”
“阿瑞斯,這不是你的真名吧。”林決輕聲道。
阿瑞斯微微眯眼,眼中閃爍出一抹詭異光芒。
隨後,他盯着林決,卻對如煙發令道:“如煙,封閉你的聽覺,把車開到高塔之上。”
林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衡景山和你說了什麼?”阿瑞斯的語氣依然波瀾不驚。
“他什麼也沒有和我說,但是我想到了一些東西。”
林決悠然道:“言不信者,行不果;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些話聽着很有哲理呢,它們並不是大陸通用語系裏的成語、名句,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麼?”
“很奇怪嗎?”阿瑞斯挑了挑眉:“我的智慧不在任何人之下。”
“這樣啊。”
林決冷笑一聲:“不知道墨子和孟子聽了,會不會從棺材裏跳出來。”
阿瑞斯的瞳孔緩緩收縮成一個針尖大小,臉上、脖子上、頭髮裏也紛紛長出一顆又一顆眼珠,它們死死盯着林決,恨不得從那些裂開的肉縫中鑽出來,看着極其恐怖。
“其實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沒那麼容易讓衡景山探到全部記憶。”
林決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巨大壓迫感,但他還是強作鎮靜,微笑着詐道:“他恐怕也不可能知道這種事情吧?”
說完這句話,他就能明顯感應到意識空間裏傳來衡景山疑惑的情緒。
不過他現在可沒空去理會那傢伙,全部身心,都用來觀察阿瑞斯的反應。
“你是誰?”
終於,在思索了許久後,阿瑞斯緩緩問出這三個字。
林決目光微閃,沉聲應道:“我的名字就叫林決,家鄉在魔都。”
他的家鄉當然不在魔都,這麼說只是以防萬一……萬一阿瑞斯真有回到地球的能力,那自己報出了真實家鄉,可就麻煩了。
聽到魔都這兩個字,阿瑞斯收縮成針尖的瞳孔恢復了正常。
他忽然輕微顫抖起來,臉上肌肉不住地跳動,身上也出現了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畸變,各種亂七八糟的器官胡亂生長出來,像極了當初他第一次深入源頭後的那個模樣。
林決知道,這是阿瑞斯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精神衝擊下,認知混亂症狀加重了!
但他假裝看不到這一切,微笑着反問:“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裏?”
“我麼?”
阿瑞斯的面部開始扭曲、變形,說話音調也時而低沉、時而高昂,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我的名字是孟元魁,我來自江……”
話說到一半,他身上忽然涌出強烈的世界本源力氣息,強行將畸變壓了下去!
林決身體緩緩後傾,屏着呼吸,看着阿瑞斯一點點恢復正常,看着他將那些身上生出來的畸形器官折斷、挖摳,看着他五官與表情變回原本模樣。
花了足足五分鐘時間,阿瑞斯終於恢復了原狀,只是渾身上下像被血洗過了一遍,腳下堆滿各種器官、肢體、肉塊。
他此時慵懶到了極點,整個人癱軟在懸浮車椅背上,望着林決,露出冷笑。
“原來是老鄉啊……俗話說得好,老鄉見老鄉,背後開一槍,真是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