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如此,沈南寶切實地感受到他的顫抖,也清楚的聽到他驚惶的聲調,“他騙你的。”
鬼使神差的,那些和他的回憶拉洋片似的從沈南寶眼前劃過,卻像巨大的碾子從心上滾過去,她再也受不住了,擡起手,用盡力氣地回抱他。
“我知道,我不會信的。”
蕭逸宸卻抱得更緊了,“你也不許亂想!”
小孩一樣的口吻,卻聽得沈南寶喉頭更緊了,“好……”
她聽到蕭逸宸緊追而上的話,“你等我回來。”
眼底澀意一點點加深,不知怎麼的,四肢百骸傳來密密麻麻的痛,痛得她有點透不過氣,開不了口。
她忽然而來的沉默,像一把大手捏住了蕭逸宸的心,無邊的恐慌在心底蔓延開,甚至浮在了臉上,他卻不敢拉開她看她的表情,只能用盡畢生的力氣,榫卯般的,把她嵌進自己的懷裏。
“你答應我!”
這次她回答了,仍單一個好字。
蕭逸宸的心卻奇異的安穩了下來,甚至嘴角勾起一點,“你別以爲我唬你,我都是有根據的,你細想想,這事爲什麼早不說,晚不說,非得如今再說,這不擺明了要藉此博我的心軟,要我爲他開後門。”
末了,還哼了一下,帶着小人得志的聲口。
沈南寶忍不住笑了,催促着他快走,別叫那些班直等久了。
可是啊。
蕭逸宸一點都不想走。
他就想這麼抱着他的五姑娘,永永遠遠的抱下去。
可到底不能夠。
逝水東流,就是再隻手遮天的帝王也無計留春住。
蕭逸宸終是走了,在沈南寶迷滂滂的視線裏,撲進了那片夜色,帶走了方纔一霎那的蒼涼安寧,也帶走了她嘴角伶仃的笑意。
可是到底不是哀鳴的時刻,譬如綠葵和方官,還需要她的吩咐。
沈南寶看着那些架住她們的下人們,“還不放開麼?”
沈蒔一走,這些下人們也如同沒頭的蒼蠅,自然沈南寶說什麼,他們便照着做什麼,所以一頃就放開了綠葵和方官。
綠葵首先跪下來,“姐兒,是小的過錯,沒攔住他們。”
方官則闡明瞭前因後果,“是小的疏忽,那荊桃結了果掉了下去,沒擋住牆上的豁口,所以叫老爺注意了。”
注沒注意,今兒這事都是命中註定的,是勢不可擋要發生的。
沈南寶哀然地笑,“沒事,總歸都過去了。”
過去了麼?
風月突然想起某天她說的話。
“人這一生啊,就跟登高一樣,這一重山越過去,還有下一重,只要沒斷了氣,處處都在歷險。”
所以,明明沒過去,明明是重重又重重。
可是,人生總會路過平坦的坎罷,也會路過絢爛的風景罷。
所以那麼多的人都過着家人閒坐,燈火可親的日子。
爲什麼,憑什麼姐兒的這一生,一直在歷險,一直這麼坎坷。
忍不住的,風月擡起頭,卻看到輝煌的燭火下,沈南寶空洞洞的兩眼,白慘慘的一張臉。
風月一驚,忙忙上前扶住了她,“姐兒您要相信指揮使,老爺他說的都是假話。”
她原以爲沈南寶聽了這話,會大淚傾下,沒想她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擡頭望天,眼睛在月下晶亮,“我知道,我答應了等着他的,我會等着他,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