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臨煙九華錄 >第363章 夜渡
    夜色昏沉,水聲澎湃的大河上,一葉扁舟在黑暗中前行,船上五人全都沉默無言,爲了隱蔽行事,甚至在上船之後連燈火都熄了。

    所幸是有白承津用道法駕馭輕舟,五人才可在大河之上平穩前行,只不過速度極爲緩慢就是了。

    “喂,猴老,你說咱們這得幾時才能到對岸?”虛日鼠自從上了船會後,就有些耐不住性子。

    “鼠老弟,咱都在黃河之上了,你就彆着急了,”相比於其他人,觜火猴就顯得十分悠哉了。雖然無甚光亮,但柳夢生通過氣息感知觜火猴應是側臥在船尾,用手支着腦袋,嘴裏似是還叼着一根狗尾草。

    “要是天亮了還沒到對岸,到時候被番邦兵子發現了怎麼辦?”虛日鼠不以爲然。

    “爾等若是等不及,貧道倒是不介意加快速度,只不過在這黃河之上,可就不能保證行舟平穩了,”正坐船中的白承津聞言揚了揚眉,眼睛都未睜開就開口道。

    “道,道長,俺就是說說,別當真,別當真,”虛日鼠連忙扶住船舷。

    白承津冷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繼續結印驅使流水推動輕舟。

    柳夢生察覺虛日鼠身上的氣息漸漸顫動起來,不由心中暗道,他不會是怕水吧?不過這也算是常情,環顧四周僅能依稀看出船上有幾人的身影,船下更是漆黑一片。看不清流水,卻能聽見大河濤濤,水聲激盪,這番景象即便是不怕水的人也難免會緊張,恐怕很少有人能向觜火猴那般淡定吧。

    正當柳夢生感慨之際,忽覺水汽漸重,隨即縷縷虛白飄入視野。

    起霧了?柳夢生不由一怔,遂察覺到輕舟前方氣息凝重,還未思索之時,就覺懷中一陣攪動,低眼卻見小白蛇迅速探出腦袋來,蛇目圓睜,瞳孔漸漸縮成一條細線。

    “船上怎麼會有蛇?”虛日鼠指着柳夢生的懷裏大叫道。

    “不對!是前方有異常!”柳夢生見小白蛇似是在警惕着什麼,便將氣息又散出數丈,卻察覺輕舟前方陰炁深重。

    “不…不是…你怎麼還帶着一條蛇啊?”虛日鼠依舊是十分在意小白蛇,連忙縮了縮身子,試圖遠離柳夢生。

    “安靜!”此時白承津遽然睜開眼睛,“前方確實有煞氣。”

    “煞氣?是何等邪祟敢在黃河之上造次?”觜火猴聽罷立刻坐了起來,一根木棒已然握在手中,他身邊的危月燕也已是半蹲在船中。

    “是不是邪祟還未可知,但來者不善,而且不在少數,”柳夢生察覺數道陰森的氣息已是指向衆人所在的小船,周圍水汽已是結成了一片虛白的霧。只是這霧氣懸停於大河之上,卻不因水流風力而飄動,甚至是逆着風向而來,轉眼已是將小船圍攏。

    虛日鼠見狀也顧不上小白蛇了,慌忙從船頭退到柳夢生身邊,隨即在行囊中翻找起來。

    “對煞氣如此敏銳,這位兄臺莫非是同道中人?”白承津側目看向前方柳夢生。

    “不瞞前輩,此身乃是姑蘇柳氏內門弟子,柳夢生,”柳夢生並未轉身施禮,而是警惕着四周氣息變化。

    “既是柳氏內門弟子,爲何未入字輩?”白承津冷哼一聲,顯然是對柳夢生所說存疑。

    “此事說來話長,此身還未得師尊賜名,”柳夢生自知所言難以讓這位白氏前輩信服,但事實如此,柳夢生也不想自行編一個名字出來。

    “罷了,不管是真是假。今日這一劫僅憑貧道一人恐有傾覆之險,你我合力興許有望平安渡過,還望道友能鼎力相助,”白承津眯起眼睛看向白霧一片的前方。

    “此身定當盡力而爲,”柳夢生回頭見他神情嚴肅,全身氣息飛速流轉,便知形勢嚴峻,遂從袖中抽出一紙符籙。

    “俺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虛日鼠燃起火摺子點燃油燈。

    “胡鬧!快把火滅了!”白承津怒喝。

    “爲啥?”虛日鼠不解,然而當他提燈看向前方時,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火光照耀下,虛白的霧氣中照出了無數人影,這景象驚得虛日鼠慌張地看向船下流淌的河水。

    嗖!

    一道寒光略過,削斷了虛日鼠手中提燈的繩子,燈火當即落入河中。只是那燈火併未立即熄滅,提燈緩緩飄向下游的虛霧,將霧中人影照的更加清晰了。危月燕見狀反手又打出一道飛鏢,燈芯被精準地削斷,然而火光依舊沒有熄滅。

    見此,柳夢生散出氣息探去,卻發現燈火之下聚着一團陰炁,正詫異之際,卻見那紅亮的火光在接近虛霧的瞬間驟然化作一團幽幽綠焰。

    “鬼,鬼火啊,”虛日鼠嚇得坐到了船裏,慌張地轉向白承津道,“快,快,往回走,白道長,俺們趕快折回去。”

    “爲時已晚,”白承津搖搖頭道。

    “鼠老弟,即便現在折返,咱們也得穿過這鬼霧,”觜火猴回頭望向小船後方,只見虛霧已經合攏,將五人圍在其中。就在此時,柳夢生忽覺船下生出大量凝重的陰炁,瞬間便將陽炁吞噬殆盡。

    “猴老,這船喫水不對!”下一刻,虛日鼠就叫道。

    柳夢生聞言立刻看向船舷,卻見船身不知何時下沉甚多,河水已然快漾進船裏了。

    “白道長,這是怎麼回事?”觜火猴立刻問道。

    “水鬼拖船!”白承津臉色一沉,遂起身轉向觜火猴“我問你,董少爺此番調查的祟亂,可是因爲有人橫死在黃河水中?”

    “小老爺要調查的祟亂不在這裏,”觜火猴否認道。

    “俺聽到那些番邦兵子說過,這段日子黃河上頻頻有船舶無故翻沉,船上的人無一倖免,全都溺亡水中,”虛日鼠聽了似是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道。

    “果然如此,”白承津臉上浮現出疑惑之色,“可爲何這些水鬼沒有干擾到貧道的法術?”

    “白道長,您就別糾結這個了,要是再不管管,咱們這船也要沉了,”虛日鼠指着即將涌進船裏的河水着急地說道。

    話音未落,只見河水之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死死抓住船舷。

    “媽呀!鬼啊!”虛日鼠嚇得跳了起來。

    柳夢生定睛看去,見那隻手浮腫發白,指端潰爛發膿,五根手指的指甲皆已脫落,儼然是在水中浸泡已久的沉屍。

    隨即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腐爛的手從小船周圍的河水中伸了出來,死死抓住船身,霎時船身下沉,河水灌入。

    柳夢生當機立斷,將氣息貫向符籙,黃符燃盡,一道金光從指尖迸發而出,射向船底河水之中,隨着一股強烈的氣息爆發,縷縷黑氣從那些沉屍的手臂上冒出,隨即兩隻手臂鬆開了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