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從山那邊來的？夜裏過來的？”那婦人卻是不敢相信地再問了一次。
“此事有何不妥嗎？”柳夢生不解地問道。
“不妥…這個…”那婦人聽到如此反問卻是一愣，然後不安地望向那位叫作阿壯的獵戶。
此地難道有什麼禁忌嗎？柳夢生留意到婦人的反應，似是有所避諱，不由心中暗忖。
莫非與昨夜遭遇的紅眼鬼物有關？柳夢生也一同看向獵戶。
阿壯掃了兩人一眼，目光定在柳夢生身上，手中的長弓依舊緊握，而後不耐煩地說道：“這裏的人從來不會夜裏上山。”
“在下冒昧一問，方纔這位口中的大牛是何人？”柳夢生憶起婦人先前不斷高聲呼喚，似是在尋找這位叫大牛的人。
“大牛…他…”村婦還是不知所措地瞄向獵戶，柳夢生見了便又看向阿壯。
“大牛昨夜上的山，到現在還沒回來，”阿壯將頭扭向一邊，簡短地說道。
柳夢生聽罷心中一沉，婦人所尋這位大牛恐怕就是昨夜被紅眼鬼物所害之人。想起罹難者那般慘狀，柳夢生卻也道不出被害者的絲毫特徵，於是只得道出：“在下來此地途中，曾撞見一名遇難的人，不知……”
“遇難…大牛他…”村婦聽了之後就捂住嘴，六神無主地癱坐在地，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大牛是怎麼遇難的？”阿壯轉來死死盯着柳夢生問道。
柳夢生察覺他身上氣息收斂，又有一股氣息指來，明顯是更加戒備自己了。
“在下看到那位時，他就已經身亡了，從身上留下的傷痕來看，像是遭遇猛獸襲擊纔不幸遇難，”柳夢生慶幸自己之前已是想好了說辭。
自從有了許州的經歷之後，柳夢生便不想在番邦境地內輕易顯露自己出身玄門了。
“大牛…大牛啊…”話音未落，坐在地上的村婦就捂着嘴哭了出來，而獵戶阿壯依舊是死死盯着柳夢生，似是在懷疑這話中真假。
“因來時匆忙，在下只將死者草草掩埋，兩位若想尋回遺體辨認，在下自願領路，”柳夢生見村婦哭得厲害，心中猜測她與死者定是關係親近，遂開口道。
可誰知此話一出，那村婦立刻面色一白，哭聲戛然而止。
“找回來？”村婦驚恐地看向柳夢生，就連淚水也止住，而後便是接連搖頭，“我不要上山，我不要上山……”
看到村婦的反應，柳夢生不由疑惑，爲何她會如此忌憚上山？甚至連死者屍身都放棄了。
“掩埋之處並不遙遠，若是眼下前去，興許在日落之前就能將遺體運下山來，”柳夢生道。
“我不去，我不去，”村婦渾身顫抖，一邊用力擺手，一邊唸叨着，“別讓我去，別讓我去……”
柳夢生見村婦這般激動，也不忍再刺激她，只得轉向一旁的獵戶。
“要是天黑之前沒能下山，定會被惡鬼盯上的，犯不上爲了一個死人，再搭上性命，”阿壯果斷地說道。
“不知兄臺口中的惡鬼是何模樣？”柳夢生問道。
“不知道，誰也沒見過，只知道夜裏上山的人都會被惡鬼索命，”阿壯聽到此問後，就不耐煩地說道，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婦人聽到惡鬼索命四個字之後哭得更厲害了。
“那爲何就能斷定是惡鬼所爲呢？或許是這山中住着虎狼呢，”柳夢生看兩人這麼篤定死者是被惡鬼所害，想是這一帶邪祟橫行的緣故，只是這樣一來，自己想出來的避嫌說辭豈不是不攻自破了？
“我在這山下打了那麼多年獵，從來沒見虎狼的蹤跡，”阿壯將獵弓背在身後，轉去對坐在地上哭泣的村婦說，“芹兒，走吧，趕緊回去告訴村長。”
那婦人抽泣了一陣後就點了點頭，於是阿壯將她攙起來，向着村婦來時的方向走去了。
雖然未受到邀請，但柳夢生還是決定跟了上去，畢竟是獲取消息的機會，不能輕易錯過，阿壯和那村婦倒也都沒有介意柳夢生跟在後邊。
在山溝中前行不久，柳夢生便看見了一叢叢稻子，只是相比於成片的田野，這些稻米種植的地方顯得十分侷促，而且因爲山岩和地勢的分隔，這些稻田很難連成一片。但看這些稻子穀穗茂密，不似野生植被，植株之間距離相當，排布也十分有規律，顯然是有人打理的。
再往前走，這種一叢叢的稻子越來越多，柳夢生見了不由心中推測，這附近的村民似乎是將能用來種植的土地都開墾出來了。
“芹兒！阿壯！”此時幾叢稻子間竄出來一個壯漢，向獵戶和村婦二人打招呼。
“劉叔！”阿壯揮手迴應。
“你們回來啦？大牛呢？”劉叔跑來問道。
“大牛他……”阿壯瞥了一眼身旁，而那村婦只是低頭哭泣。
“這是？”劉叔看向阿壯，阿壯搖了搖頭，劉叔就露出明瞭的神情。
“那個人是誰？”待看到後面的柳夢生，劉叔臉色一變，低聲問道。
“說是從山那邊翻過來的，”阿壯小聲道。
“那這事得告訴村長，”劉叔又狐疑地望了過來，柳夢生見狀便施了一禮。
“走吧，告訴大家趕緊回來，別往山上去了，”阿壯點頭同意道。
“走，趕緊回去，”劉叔應道。
之後的路上，劉叔和阿壯不斷地招呼着遇到的村民，讓他們互相提醒不要上山，自然也有很多人好奇面生的柳夢生，就遠遠地跟了過來，但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對此，柳夢生倒是也能理解，畢竟偏僻的山溝裏忽然來了生人，腰間還帶着劍器，甚至又是從當地所忌憚的山上而來，柳夢生覺得自己沒被當做是那惡鬼就已經算是幸運了。
越是前行，山溝中的稻子就越是密集，可直到行至村口，柳夢生都沒有看見廣袤的稻田。
看來在這裏生活也是不易呀，柳夢生方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就見一名老者在村人的簇擁之下迎面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