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挑了挑眉頭:“這麼厚?”
柳清回答道:“自從...那首清平調之後,酒樓的生意就好了起來,很多文人士子都喜歡去觀看公子真跡,而且都對菜品讚不絕口。”
顧懷隨意的翻着賬簿,他本來也就是打算做做樣子,但還是被數字給震驚了:“半個月的時間,賺了一千七百多兩?”
柳清矜持的點了點頭,但還是能看出有着一絲小得意:“是的呢,這還是除去了所有支出的收入。”
“陳伯支了多少銀子?”
“這兒記着呢,五百多兩銀子。”柳清站起身靠近書案指給顧懷看。
兩人的距離拉的極近,顧懷一下子就聞到了柳清身上獨有的清香。
顧懷沒有去看賬簿,扭頭便看到燭火下柳清專注的側臉,還有鬢邊滑落的一縷發。
今天的柳清依然是那身素白色窄袖褙子,映的眉眼越發清秀,如雪的膚色反射着燭光,依舊是溫婉的神色,卻憑白多了幾分誘惑。
顧懷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而柳清的感知力何其敏銳?幾乎是一瞬間就察覺到了顧懷的異常,也注意到了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
柳清的臉慢慢變得有些紅,不敢去看顧懷,但還是強撐着給顧懷指點完了賬簿上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才坐了回去。
顧懷也定了定神,隨手放下賬簿,給自己和柳清各自倒了一杯茶:“太白居的事情就勞煩清姑娘多費心了,不過賺錢的速度確實出乎了我的預料,多餘的錢全部放在太白居就行了,不用轉到王府來。”
他從書桌裏抽出一張契約遞給柳清:“既然酒樓已經盈利,那這張契約我就可以放心交給清姑娘了。”
柳清接過一看,居然是將酒樓轉到自己名下的契約,她有些急了:“公子這是何意?”
顧懷端起茶杯吹了吹:“一開始便是打算將酒樓送給清姑娘的,只要前期能勉強供給陳伯那兒的支出就夠了,如今既然綽綽有餘,那便提前告訴清姑娘了。”
柳清依然拒絕道:“公子對我們姐妹已經夠好了,太白居我不能收。”
“收不收都沒關係了,反正契約在這兒,太白居就是你清姑娘的。”顧懷耍起了無賴。
柳清也有些硬氣:“不行,說好是幫公子看着的,我又不是長安人士,哪兒能收下太白居?”
顧懷幽幽開口:“事到如今,清姑娘依然想着去涼州嗎?”
柳清沉默了,是啊,一開始是告訴自己只是陪公子走一段路,後來又告訴自己留下只是爲了幫一幫公子,可如今呢?連酒樓公子都要送給自己了。
真的還要去涼州嗎?這麼些年,還未曾有過這樣安穩的日子。
自己倒也罷了,可妹妹呢?繼續讓她跟着自己浪跡天涯嗎?而且師姐那兒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情形。
如果說這麼多天以來柳清一直在麻痹着自己不去想這些,此刻卻被顧懷擺在了明面上。
顧懷靜靜的看着眼前這個心亂如麻的女子。
發乎情止乎禮,那一夜的旖旎,後來的斷然拒絕,之後的千里同行,還有入了長安後的點點滴滴。
他捨不得她走,更捨不得她去投靠那個什麼師姐。
既然這樣,還不如留在長安,留在他身邊,哪怕不願意嫁給他,也好過繼續浪跡天涯。
這麼些天以來,顧懷忙着朝中的事,忙着和陳伯搭起情報班子,忙着勾心鬥角算計着未來有可能對自己產生威脅的事情,沒有什麼和柳清見面的機會。
不過究竟是沒有機會還是不敢見,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做了許久心理掙扎的柳清低下了頭:“我會幫公子看好酒樓的。”
她捨不得走。
女孩子就喜歡用一些理由來麻醉自己,平涼是這樣,進了長安城是這樣,今晚還是這樣。
依然要去過那樣隨處飄零的生活嗎?自己還能遇見喜歡的人嗎?
到底是因爲妹妹,還是因爲顧懷,她也想不明白。
顧懷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沒走就好。
他放下茶杯,有些尷尬的轉移話題:“太白居一樓的偏廳怎麼樣了?”
柳清低着頭,聲音還是悶悶的:“照着公子的吩咐佈置好了,而且也請好了人。”
顧懷點了點頭:“既然這樣,最近就可以開始了,太白居是一定會開分號的,它不僅僅只是一間酒樓。”
“既然太白居這麼重要,公子爲什麼還會交給我?”
顧懷笑了笑:“因爲清姑娘在我心裏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
在和紅了臉的柳清又敲定了接下來的計劃後,看着幾乎是奪門而逃的柳清,顧懷閉上了雙眼。
仔細想想太白居那兒應該沒什麼紕漏了之後,他輕鬆的臉色開始有了些沉重,走到門口對着伺候在遠處的丫鬟吩咐了一聲:“讓陳伯過來一趟。”
回到書案旁,他開始拿起筆沉思了起來。
陳伯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一邊提筆寫字一邊開口道:“進來。”
等到陳伯恭敬站立在一邊時,他已經寫好了第一封信,遞給了陳伯:“明日休沐,一早將此信送給司禮監何洪。”
看見陳伯應下,他又開始寫第二封信,寫好後卻有了些猶豫。
片刻之後他將信撕開點燃扔進了紙簍,對着陳伯說道:“送信之後去見一趟都察院御史範泓,告訴他過來王府一敘。”
陳伯小心記下,顧懷又想了想,纔開口問道:“涼州可有信過來?”
陳伯無奈開口:“少爺這些天已經問過好幾次了,之前送過去的信怕是剛到呢,涼州收到之後再送信過來哪怕走官驛,也得走上個把月。”
顧懷也有些無奈,他確實有些着急,自從平涼後便是不停趕路,倒是往涼州去了幾封信,可是一直沒能收到回信,如今對於涼州情形完全是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什麼情況。
賑災進度如何了?災民情況怎麼樣?琉璃賣的好不好?賺了多少錢?如果賺了錢,涼州王府需要儘快向京城送些銀子過來,太白居雖然盈利了,但陳伯的情報班子往後依然需要花錢,他還有些其他地方需要用錢。
他揉了揉眉心:“情報班子怎麼樣?”
“情況還好,已經有幾十人了,只不過都是普通人,目前已經在蒐集中層官員的情報了。”
“目前就先這樣,過段時間情報班子可能需要轉到酒樓下面,你先讓下面人做好準備。”
“是,”陳伯沒有多問,“要全部交給柳清姑娘嗎?”
“嗯,到時候我會告訴她的,陳伯你還需要幫我做另外一件事情,情報工作就先交出去。”
“老奴全聽少爺吩咐。”
“下去吧,對了,順便打聽一下,京城有沒有善用金針比較出名的醫科聖手。”
陳伯雖然不明白顧懷的意圖,但還是一絲不苟的記了下來。
等到陳伯出了門,顧懷看着剛纔那團燃燒信封留下的殘跡,長嘆了一聲:
“任重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