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怎麼了?
魏皇卻沒有再去看他,而是有些費力的繼續說道:“朕身體不適,朝中大事皆交由內閣,這等無中生有之事,勿要再提。”
他轉向何洪:“寢宮因震有損?”
重獲新生的何洪跪在地上:“稟陛下,宮內傳來消息,寢宮有些鬆動,塌了幾處樓閣。”
魏皇點點頭:“傳旨,朕轉去行宮暫住,召求道宮道人陪同,朝中事盡付內閣。”
一旁的徐子允呆滯許久,此刻見魏皇就想將此事輕輕揭過,他再也忍不下去跳了起來:“陛下竟坐視二賊掘了大魏的根子?老臣不忍見大魏社稷傾覆,今日以死諫陛下,也算全了君臣名義!”
他左右掃了掃,看見兩個禁衛在遠處搬着塊青石,乾脆撩起袍裾想跑過去一頭撞在上面。
一旁的顧懷嚇了一跳,趕忙上去拉住他:“次輔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魏皇有些怒了,他從玉輅上站起身,捂住胸口冷聲道:“依朕看,排擠同僚的是你徐子允!朕不過是想在後宮將養身體,到你這兒就變成了大魏要亡了?你存的什麼心?”
瘋狂掙扎的徐子允慢慢停了下來,他的臉色灰敗,在魏皇的視線下有些無力的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臣請辭,告老還鄉。”
魏皇的臉色越發暴怒,他擡手顫抖着指點徐子允,最終嘴角溢血,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頭皮一炸,驚呼起來:“陛下!”
......
夜色降臨,回了靖王府的顧懷正聽陳伯彙報着受災情況。
“...後花園的假山倒了些,偏廳倒了一半,其他的地方就落了些灰,倒是沒出什麼事。”
“有沒有人受傷?”
“就只有個下人給瓦片砸了腦袋,其他人沒事。”
“那就好,”顧懷摸了摸自己被包紮起來的手臂,“王府受災都這麼嚴重,整個長安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陳伯也有些心有餘悸:“剛震起來的時候,整個長安都是叫喊聲,太嚇人了。”
顧懷看向了走過來的柳清:“太白居有沒有出事?”
柳清搖了搖頭:“沒有,只是客人受了些驚嚇。”
“唉,沒事就好,”顧懷的眉眼有些疲憊,“陳伯給下人發些賞錢安撫一下吧,太白居就關兩天門,等風波過去再開。”
陳伯點頭退下,柳清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她感覺顧懷的情緒有些不對。
眼看顧懷已經走向了後花園,她跟了上去:“公子今天怎麼了?”
走在前方的顧懷停下腳步:“沒事,怎麼了?”
“只是看起來心事有些重。”
顧懷愣了愣:“很明顯嗎?”
柳清認真的點了點頭。
顧懷負手看向夜空,沉默了半晌。
夜色有些深了,靖王府的花園看起來有些暗,因爲下人不多的關係,此刻的靖王府顯得有些安靜。
柳清走到顧懷身邊:“公子是在懷疑自己嗎?”
顧懷有些驚訝於這個女子的蕙質蘭心,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承認道:“是的,我做了一件事情,但眼下這個事情已經不受我的控制了,而我還不知道結局會怎麼樣。”
“那公子爲什麼會想做這件事情呢?”
“我也不知道,”顧懷嘆了口氣,“到長安已經這麼多天了,清姑娘想必也知道了我的處境。”
“是有客人議論過一些關於公子的事情,”柳清點了點頭,“多是些不好話語,我也是現在才知道公子進長安時爲什麼會說有些害怕了。”
顧懷吹着夜風,朝服的下襬微微搖動:“是的,這次來長安,其實我也就是想讓自己可以不用再擔驚受怕而已。”
柳清將頭髮撥到耳後:“其實在公子讓陳伯把那個組織交給我的時候,我就多少猜到一些了。”
“如果公子不打算做些什麼事情的話,是沒必要招攬那些人的,也不會在太白居旁邊開個勾欄。”
顧懷轉過頭:“那爲什麼不直接問我呢?”
柳清笑了笑:“因爲我只是個普通的小女子啊,公子要做的一定是頂天立地的大事情,我光是聽見那些名字就有些茫然了。”
顧懷看向遠方:“我和二皇子是死敵,爲了不讓二皇子登基,我親手教了一個宦官怎麼篡奪朝政,但是我今天才發現,原來那個宦官已經沒有人可以制衡他了。”
“是...何公公?”
“何洪的名聲居然都已經傳遍長安市井了?”顧懷有些意外,“今天祭祀太廟,當朝次輔彈劾他,卻沒有被魏皇問罪,反而是次輔被魏皇訓斥了一通。”
“陛下爲什麼要這樣?”
“我也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曲折,”顧懷嘆了口氣,“但現在魏皇搬去了行宮,首輔次輔都告了病,整個朝政已經落在何洪手裏了。”
“那公子不是應該高興嗎?”
顧懷攤了攤手:“問題就出在這裏,何洪爬的太快,快到一種超乎我預料的程度,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沒辦法干涉他了。”
柳清有些明白了:“所以公子今日纔會有些異樣?”
對着柳清傾訴了些煩惱的顧懷也感覺心裏輕鬆多了:“大概就是因爲這個吧。”
“那公子有辦法挽回嗎?”
“沒有了,”顧懷搖搖頭,“除非魏皇現在駕崩,新皇登基,趁着何洪還沒完全把持朝政,快刀斬亂麻,”
柳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她實在有些聽不明白這些彎彎繞繞。
顧懷卻突然笑了笑:“說出來就感覺好受多了...其實一開始也有過這種準備的,只是真正到來的那一刻還是有些不安。”
“那公子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暫時還不知道,”顧懷搖搖頭,走向了後花園,“還得在長安再看看。”
柳清也跟了上去:“那勾欄的故事還要講下去嗎?”
“講,當然要講,我這就回屋裏趕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