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看向送出城門遙遙拱手的餘淮的目光，顧懷看向了另一邊，柳瑩和連雙月正騎在一匹馬上，柳瑩帶着連雙月騎馬撒着歡，逗得一向小大人似的連雙月笑的很開心。
顧懷不敢再去看，總覺得連雙月不知會被柳瑩帶成個什麼樣，他只能默默祈禱連雙月可千萬別跟柳瑩學。
馬速不快，出了許縣，一條新修的筆直官道直通原城，只要不出意外，入夜之間是一定能趕到原城了，不同於來許縣之前的低調，顧懷直接派了兩騎錦衣衛去原城通報自己要去一趟原城的事情，既然這次是來找麻煩，自然是越大張旗鼓越好。
越多人知道他這個欽差在平涼停留，楊公宜那父子兩就越要投鼠忌器。
反正朝廷的名義現在就算是護身符，不用白不用。
顧懷招手把白和同喚過來：“平涼知府和楊公宜是至交？”
白和同點點頭：“是的，據卑職調查，平涼知府濮成和乃河間府人士，與岷山總兵楊公宜乃是同鄉，楊公宜在長江邊上與南乾作戰時，駐紮地正好是濮成和任縣令的縣內，兩人也可以算作戰友。”
停頓了一下，白和同才繼續說道：“而且錦衣衛探子也有回報，兩人交情不淺是整個平涼官場都知道的事實。”
“查楊公宜查不多結果，他兒子呢。”
白和同臉色有些古怪：“楊公宜確實是沒有任何污點，不過他兒子...就太多了，堪稱名聲傳遍整個平涼的紈絝，錦衣衛也拿到了很多證據。”
穩穩坐在馬上的顧懷錶情沒什麼變化：“查到他兒子的證據也沒用，只要楊公宜在，就沒人能動楊少虹。”
“楊公宜對岷山衛的掌控怎麼樣？”
“太可怕了，”白和同由衷感嘆了一句，“平涼已經有了種說法，在岷山衛，聖旨還不如楊公宜的軍令管用，錦衣衛探子進了岷山軍鎮，也打探不到什麼，那裏實施的是軍管，而且比永登盤查還嚴厲。”
顧懷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思考。
一旁的白和同控制着自己的馬落後一頭，觀察着顧懷的心情，心中也在揣測。
王爺不可能莫名其妙讓錦衣衛去查人，而且是在涼州事情還沒完時就讓他進了平涼...所以王爺估計是不知爲何想對楊公宜和楊少虹動手了，可王爺只是奉旨巡查涼州，平涼的事平涼的官，王爺怎麼管？
如果是卓興懷聽到這個消息就不會有白和同這些猜測的心思，他只會興奮的滿身發抖。
這就是兩人的區別了，一個是酷吏，只要能整人，管你是總兵還是知府，反正頭上有個顧懷坐着，自己牟足了勁整人就行了。
而白和同就要理性的多了，對於顧懷的命令他會去思考，會去猜測，甚至對於不合理的命令內心還會有抗拒，比如這次查楊公宜，他雖然也查，但察覺到顧懷的意圖後，就一直在想怎麼讓顧懷打消這個念頭。
那畢竟是個總兵，這裏畢竟是平涼，王爺和他們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怨？看王爺的神情，好像對查探的結果還有些不滿意？
難道王爺還想清理一遍平涼官場？難道王爺想伸手進岷山衛？
不管白和同在旁邊的馬上怎麼臉色變換，顧懷都沒有注意到，因爲他真的沒想那麼多。
不管未來的路打算怎麼走，不管許白教給他的那些東西改變了他什麼心態，他畢竟還是個年輕人，而年輕人--就該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你楊少虹敢派兵堵我，想置我於死地的那一天，就該想到會有一天自己也死在我手裏。
沒錯，顧懷就是想弄死楊少虹，弄死那個曾經在自己面前叫囂的瘋子。
先別提楊少虹人品怎麼樣，他能禍害平涼是因爲你有個好爹，朝廷法度在這裏，顧懷管不了，但他既然已經做了初一，就別怪顧懷做十五。
都敢算計魏皇和何洪還有二皇子了，憑什麼讓一個楊少虹在那裏蹦躂？
之前能忍，是因爲長安有人想自己死，是因爲手裏沒權力，是因爲長安有更重要的事情，是因爲抓不到楊少虹的把柄。
可看看現在，手裏捏着錦衣衛，出行掛着朝廷的名義，身上帶着鎮撫涼州的功勞，憑什麼還要像上次一眼憋屈的喫悶虧？
所以顧懷還沒出涼州時就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平涼，可既然要收拾楊少虹，他的父親岷山總兵楊公宜就是繞不開的一座大山，更別提平涼知府濮成和還是楊公宜的至交，楊少虹真有了性命之憂，這兩個人一定會跳出來。
自己雖然管不得平涼，但好歹是個王爺，就算處置不了楊公宜和濮成和，只要抓到楊少虹的把柄，管一個沒有官身的官二代還是有理由的，可怎麼才能從濮成和和楊公宜的眼皮子底下把楊少虹辦了呢？
顧懷坐在馬上陷入思考，卻怎麼也想不出辦法。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想要去挑事整人，上次的黃晟頂多算是被迫反擊。
想要整人，就得抓把柄，身爲官員和勳貴，不能像楊少虹那瘋子一眼動輒就動刀子，官場有官場的規矩，一切都得按規矩來，只是照目前來看，顧懷算是拿楊公宜一點辦法都沒有。
到了原城，離岷山衛就不遠了，顧懷得找個理由在原城多待些日子，至於能不能找到楊公宜的把柄，就只能看錦衣衛了。
白和同只是負責監督錦衣衛，這件事不能靠他，只能靠卓興懷，越是這種時候，一條忠心的瘋狗就越是能體現出作用，卓興懷手段是有些不光彩，做事也有些偏激，但用他去對付楊少虹，卻是剛剛好。
至於爲什麼總是不用祁陽...倒不是顧懷不信任他，只是他確實沒什麼能在錦衣衛立足的才能。
帶兵帶不像樣，查案沒有手段，連下屬都不算服他，眼下卓興懷和白和同在錦衣衛的存在感都快超過指揮使祁陽了，這種事怎麼指望他？
收回心神，顧懷長出了一口濁氣，只能到了原城再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