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些蕃商不知道行情,真的五千兩就把這幾箱子琉璃給賣了...那金玉閣轉手賣出去,就是成千上百倍的利潤,東家要是知道了,怕是還得再納一門小妾沖沖喜。
可眼下這些琉璃是沒辦法騙到手了...中年人的笑容停滯了一下,隨即變得更加熱切:
“諸位,琉璃這個東西確實珍稀,不過你們一下子要賣這麼多,這價格可就折下來了...說不值錢那肯定是有些過了,但肯定是高價收不了,這個你們懂嗎?”
那面貌奇特的男子聽了之後有些猶豫,轉身嘰裏咕嚕的和同伴說了些話,交流了一陣,中年人強按住心急,不安的等待着。
片刻之後,他們好像商議出了結果:“不好,我們...不,賣了。”
說完他就擺了擺手,還有些彆扭的拱手一禮,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幾個蕃商擡了箱子就想走。
中年人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心裏罵了兩聲沐猴而冠,也不知道這些蕃商都落魄成這番模樣了,怎麼還敢這麼果斷,他拉住男子的手,溫言勸道:“別別別,價格的事情好商量嘛,做生意怎麼能說走就...”
“我們,不要...白銀!”那蕃商男子轉頭說道。
“不要銀子?那你們要什麼?”中年人皺了皺眉頭。
蕃商男子看了看中年人抓住他的手,又擡起頭在金玉閣一樓的展廳裏望了望。
中年人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但眉頭也皺的更加深了。
他和年輕人對了一個眼神,片刻後笑容滿面的轉過頭來:“幾位稍待,容我等商議片刻。”
他鬆開抓住蕃商男子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生意嘛,還是得慎重些,王五,給客人們上茶!”
......
“二叔,這麼多琉璃...咱們這次可發財了!”剛一離開那些蕃商的視線,年輕人就迫不及待的開了口。
中年人緩緩走到椅子上坐下,眉頭緊皺,不同於年輕人的興奮,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爲什麼這些蕃商一路從西域過來,居然還能保留下這些琉璃?爲什麼他們一定要到了長安再做生意?
最重要的是,銀子都不要,要以物易物?而且那蕃商男子懂一些漢話,他們怎麼還會落魄成這番模樣?
太奇怪了。
可琉璃畢竟是實打實的琉璃,中年人當了這麼些年金玉閣的掌櫃,眼力還是有的,那些琉璃,甚至比以前他偶然一瞥見過的質量還要好!
他緩緩開口:“這是筆大生意,我們...不一定喫得下。”
剛纔他打開箱子粗略算了算,一共三十三件琉璃器物,最大的是尊沒見過的神像,估計是那什麼帖木兒帝國的神靈,最小的是顆琉璃珠子,這麼多琉璃加起來,幾十萬兩的大生意,長安金玉閣雖然是總部,可短時間內哪兒能湊出來這麼多銀子?
不對,那些蕃商還他孃的不要銀子,倒是精明。
難怪他們盯上金玉閣了,畢竟金玉閣是長安最大的珠寶鋪子,一樓就擺了不少珍寶。
什麼金銀玉,古董字畫,琳琅滿目,這些吐蕃人大概是在外面看見了,纔會直接上門。
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聽說這些中原的東西,在西域那邊很受歡迎。
“我知道喫不下,”年輕人眼神興奮,臉上滿是誠懇,“但這生意實在是不會虧的,那些琉璃...我的天爺,得賣多少銀子?整個大魏的琉璃加起來,都不一定能湊出這麼多,金玉閣要是喫下了,再賣給那些權貴,能拿到多少利潤?”
他繼續勸說着:“二叔,別猶豫了!”
中年人還是有些拿不準,他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這種送上門的便宜,以前也遇見過,是個賣古董的農民,說是地裏刨出了周文王的什麼器物,中年人興致勃勃的趕了過去,一看就大失所望。
做生意要腳踏實地,有些賭桌能上,有些則是萬萬不能碰的,越是這種看起來沒什麼風險穩賺不賠的事,越容易傾家蕩產。
他定了定神:“我還是去和大哥說一說...”
“二叔!”年輕人有些急了,他叫了一聲,隨即又壓低了聲音:“父親這些年已經不怎麼管事情了,如今我正在接手,要是事事都去問父親,那父親會怎麼看我?二叔,這次就聽聽侄兒的,這些東西,一定不能放過!他們要以物易物,咱們就接!”
他身上有股年輕人的賭性和狠勁:“金玉閣的東西,他們要多少拿多少,這些琉璃,一件都出不了金玉閣!”
中年人嘆了口氣,也覺得自己是有些想多了。
人越老越沒膽氣,當初自己和這侄兒一樣,也是這般不瞻前顧後,才能白手起家在兩軍之間做生意,如今的自己,卻是一再慎重又慎重,有時候還真不如年輕人了。
再說了,自己雖然認了東家做大哥,這侄兒雖然叫自己二叔,可這金玉閣終究是大哥的產業,要是自己的猶豫讓這樁大生意飛了...自己也確實沒辦法阻止這個即將成爲新東家的侄兒做決定。
他拍了拍扶手:“好!既然這樣,我就再去確認一遍那些琉璃,只要沒問題,任他們換!”
年輕人搓了搓手,臉上露出些喜色,可他正想起身的時候,卻突然沉吟了片刻,看向中年人,做了個伸手抹脖子的動作:
“二叔,咱們要不要...”
中年人一臉欣慰的看着年輕人,心想不愧是大哥的種,也不愧是自己親手帶着做生意的。
就是要這麼狠!
他臉上露出些冷笑,壓低聲音:“蕃商的命在大魏不值錢,我先去查看那些琉璃,拖住他們,你去召集些人手,這裏畢竟是金玉閣,那麼多人看見他們進來了,不好動手,等他們換完東西,出了城...”
“二叔,我明白了!”
年輕人大喜過望,快步走出了大堂,從後門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