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峯傻了，雙眼直勾勾的看着李東方。
“啊，不對。”
李東方訕笑：“我的意思是說，我幫你賺錢，來養家餬口。”
林峯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李東方又遞給他一顆煙，說：“你辭職，跟着我混。我一個月，給你開三百的薪資。甚至，可以預支你半年的。”
林峯——
半晌，他才顫聲：“你在騙我？”
寶貝，我不會騙你的。
李東方暗中嚎了一嗓子，從公文包裏拿出大把的鈔票，在林峯眼前晃着：“今天辭職，敢不敢？”
在李東方心裏，畢業於某工科大學，在豐收廠搞研發工作的林峯，就是個寶貝！
如果不是他“搶了”張元魁的女人，算是犯下了“不共戴天的奪妻之仇”，也不會落魄到這一步。
畢竟在九零年代，大學生的含金量，還是相當高的。
張大明就算再能糟蹋好東西，也不敢把林峯死死壓在車間內。
“我，今天就辭職！”
當林峯把這句話，從牙縫裏擠出來時，大春正在擦汗。
一邊擦汗，一邊點錢。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就算打死大春，他都不敢相信；就因爲六個穿着超短的美女，站在車前，熱情洋溢的向各位家長們，推銷幻影自行車；那些家長們，竟然把錢，當做了不要錢的樹葉子，爭先恐後的往他手裏遞。
三叉等人，更是如臨大敵。
幾個人張開手，聲嘶力竭的讓大家排隊。
關鍵時刻，還是吳校長出馬，在大喇叭頭子裏吆喝各位家長，最好是排隊。
並且，吳校長也派出了十多個老師，幫忙維持秩序。
這樣一來，火爆的場面纔算控制住。
人羣中——
張元魁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幕。
“瘋了，瘋了。”
“這些鄉下泥腿子，都他嘛的瘋了！”
“不就是現場，多了六個小娘們嗎？”
“就算你們搶着買車，可能摸摸她們的臉蛋嗎？”
“怪不得那個小碧陽的，敢和我叔誇海口，三個月內就能把庫存的兩萬多輛車，都賣出去。今天一早，又去拉貨。”
“換我，我也能做到！”
“和學校合作，美女銷售。”
“這麼簡單的銷售方式，我怎麼沒早點想到？”
“不行，我得抓緊回去。”
“叔，你可千萬別給那個小碧陽的，再發貨了啊！”
“你多發一輛，咱們就少賺一輛的錢啊！”
張元魁心裏吼了一嗓子，轉身擠出人羣，跑出學校，騎上了他的摩托車。
轟——
張元魁猛地一加油門，撞了個老頭。
他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得趕緊回去！時間，就是金錢。”
張元魁無視被撞倒的老頭，從地上爬起來後，扶起摩托車擡腳，猛踹反衝。
轟——
“草擬嘛的！撞了我爸，就想跑！？”
隨着一聲怒吼，下班回家喫飯的黑子，一拳就把張元魁從摩托車上，砸了下來。
張元魁這才清醒，連忙嚎叫：“我是豐收自行車廠的張科長！”
“張你馬幣，科你馬幣！你是科長就了不起，就能撞人後逃走啊？傻逼！”
黑子一聽更怒，招呼一起下班的幾個兄弟，就對張元魁開始了拳打腳踢。
擱在以往，早就有人圍觀了。
但今天，街上的人，都急匆匆的跑向了天橋中學。
十一點半。
大春沙啞的喊道：“車子賣沒了！真的，一輛都沒了！”
人們在消費時，就怕衝動消費。
當好多人都爭先恐後的，購買幻影自行車後；本想來看看，卻沒打算買的那些人，立即感覺有最重要的東西，即將丟掉了。
他們只會不顧一切的，死死抓住。
“我們手裏還有代金券！”
“這可是你們幾天前，就發給我們的！”
“難道，你們想不認賬了嗎？”
好多隻手，都揮舞着代金券，不斷推搡着三叉等人，吼問大春。
大春不斷後退：“明天！不，下午就能來貨了！”
“可我們真的賣沒了啊！”
大春都想哭了。
他爸李存糧，雙拳緊攥，躲在了兒子後面，老臉發白，不住的哆嗦。
滴——
滴滴！
刺耳的車笛聲，忽然在操場外傳來。
車身上印刷着“凱迪拉克歌舞團”字樣的改裝箱貨，不斷按着喇叭，驅趕着人羣。
改裝箱貨裏，滿載組裝好的自行車。
全都大多數人，最中意的二八式。
就是沒有商標。
可又有誰，會在意一個小小的商標呢？
大家只在意，能搶到一輛車子。
反正吳校長說的很清楚，車子一年內免費保修！
李東方滿頭大汗的，坐在了車頂上。
他點上一顆煙，重重吐了一口。
望着洶涌撲來的人羣，喃喃自語：“這就是人民的海洋嗎？”
天——
黑了下來。
撞了王富貴的張元魁，腳步踉蹌的，終於來到了豐收廠的廠門口。
他那輛黑色的建設50摩托車，被黑子以醫藥費，扣下了。
張元魁如果不同意，就得賠黑子一千塊錢。
他往哪兒搞一千塊去？
“反正等我賣出那些庫存，就成了百萬富翁！何必在意，區區一輛摩托車？”
張元魁總算明白了，果斷的丟車保帥。
又把身上的零花錢，都給不依不饒的黑子留下後，張元魁纔算脫身。
今晚值班的劉國慶，看到張元魁後，立即笑容滿面的走出來：“張科，你怎麼來了？”
張元魁不答反問：“老劉！今天廠裏，有沒有對外發車子零件？”
“沒有啊。”
“真沒有？”
張元魁心中一喜，長長鬆了口氣。
“真沒有。”
劉國慶這纔看到張元魁，一身的狼狽；卻不好多問，掏出香菸，隨口說：“不過，倒是把庫存的那些廢品，都發出去了。廠裏的七八輛貨車，來來回回的，足足運了好幾趟。”
“什麼廢品？”
剛接住香菸的張元魁，腮幫子哆嗦了下。
劉國慶如實回答：“就是被張科您，定性爲廢品後，壓在倉庫裏的三千輛自行車啊。”
張元魁——
他顫聲問：“賣給，賣給哪個收廢品的了？”
劉國慶再次如實回答：“賣給天橋鎮的李東方了。就是那天，給張廠長送錦旗的人。”
張元魁——
眼前一黑。
在來時的路上，張元魁就想到了這些“廢品”。
甚至，他都打算一直瞞着叔叔張大明；以幾毛錢一斤的“市場價”，全部買下後，再拉到鄉鎮上去賣。
因爲張元魁很清楚，其中兩千七百輛，都是林峯組裝的。
絕對的合格品！
可是——
劉國慶看到張元魁忽然癱坐在地上，嚇了老大一跳，連忙拉起他：“張科，你怎麼了？”
小碧陽的，你搶走了我幾十萬！
我和你，誓不兩立！
不死不休——
張元魁剛被扶起來，就在心中怒吼。
可他除了幾個心腹手下之外，絕不敢告訴任何人，林峯組裝的車子，其實都是合格品。
如果讓人知道了——
就算豐收廠能從李東方那兒追回損失，但張元魁卻有可能得去坐牢。
“我沒事，就是在去調查市場時，走路太多，有些累。”
張元魁迅速冷靜下來，心想：“打死我，我也不能告訴任何人，那些廢品基本都是合格品！”
“打死我，我也不能告訴任何人，我今天賺了多少錢。”
李東方坐在店鋪內的展臺上，看着始終處在高度興奮中的大春等人，心裏這樣說。
展臺下，放着個大紙箱子，裏面全是鈔票。
財帛動人心的道理，李東方比誰都清楚。
咕噔——
隨着一聲吞口水的聲音，一隻手顫抖着伸向了紙箱子。
是三叉！
李東方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