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娟秀。
單看字跡,李東方壓根不相信蘇酥會是年紀第一,倒數的那種。
卡通日記本上的字跡,確係是蘇酥親筆書寫的無疑。
第一篇日記——
某月某日——
今天,是我第一次來天東,住在了糧食局的宿舍內。
這些年來,每到一個地方,我就會換一個新的日記本。
這預示着,我在某處的新生活,即將開始。
我希望,我在天東的生活,不要再像天北第一莊時,那樣的糟糕。
入學才半個多月,剛和班裏的同學們熟悉,就要離開了。
其實一切呢,就像往常那樣,沒有絲毫的變化。
蘇康夫婦剛把我安頓好,那個老女人就戴着大口罩和墨鏡,駕車從白雲縣,急匆匆的趕來了。
她純粹就是例行公事,帶我在雲海的小飯店內,草草吃了一頓午餐,又帶我去百貨大樓,買了能讓我倆月不用發愁的衣服。
臨走前,老女人又滿臉溺愛的樣子,囑咐我在學校,要記得團結同學,不能打架,好好學習。
然後——
她又是例行公事般,她在我額頭上親吻了下,就急匆匆的走了。
唉。
老生常談啊。
每當這時候,我看着老女人急匆匆上車的背影,就會總覺得她好可憐。
她其實很年輕,很漂亮,關鍵是有我說不出的一種氣質。
怎麼說呢?
我在第一莊時的音樂老師,才23歲,比老女人年輕了足足七歲,而且也很漂亮,可我總是覺得,她和老女人相比,缺少了那種讓人心動的氣質。
那種氣質——
也許就是成熟吧?
我早就知道,老女人嫁給那個姓王的後,就從沒被他碰過。
蘇康兩口子夜話時,我曾經偷聽過姓王的。
他們說,姓王的小時候爬樹時,好像受了傷,不能和女人做夫妻。
蘇康還說,那就是個廢人。
要不是老女人年輕時被情所傷,再也不相信男人,也不想被男人碰,卻必須得有自己的家庭,就算姓王的跪地請求,老女人也不會嫁給他的。
花兒一般的老女人,自從有了我之後的這些年來,卻一直沒被男人碰過,是不是很可憐?
可她從來不對我,不對任何人說,我的生父究竟是誰!
就連知道,我是她女兒的王悅叔叔,都不知道我的親爸爸是誰。
王悅叔叔是個好人——
唉。
不說了。
希望蘇酥小公主來雲海的第一天,能睡個好覺。
老女人,晚安。
我愛你——
以上就是蘇酥,來到雲海的第一個晚上,在臥室內寫下的日記。
(她的文筆,肯定沒有像光哥的文筆這樣,成熟,高雅,鼓盪着最真的感情之類的,一看就是大文豪之類的等等。但爲了能增加代入感,只能藝術加工下。)
李東方看完蘇酥的第一篇日記後,拿起了香菸。
那個現年30歲,渾身洋溢着某種氣質的老女人,就是蘇酥的親媽。
蘇酥的親媽,此前曾經在第一莊工作過。
母女倆在第一莊,只呆了半個多月。
“現年三十歲。”
“渾身洋溢着讓人心動的氣質。”
“從白雲縣而來——”
李東方看着這幾個關鍵的句子,腦海中慢慢浮上了,一個女人的樣子。
確切的來說,是一個女人的背影。
女人走起路來時,滿月般的屁股,隨着腰肢的扭動,來回的拽。
拽出了讓人怦然心動的風情。
李東方狠狠吸了口煙,又想到了蘇酥在一小,用鐵杴拍了葉小明的那天了。
“秦子沁,我敬愛的秦一哥!”
“怪不得,你要認蘇酥爲乾女兒。”
“還拿出你和秀兒小時候的照片,說蘇酥特像那時候的你。”
“秦子沁,還真有你的。”
“你明明處處和我做對,甚至恨不得生撕了我,卻又讓我代替你養女兒。”
“秦明秀——”
“你更厲害!”
“我把你當最親近的人,你卻在暗中夥同,此前始終打擊你的秦子沁,一起來矇騙我。”
李東方眉梢眼角,不住抽抽着,拿起電話。
蘇酥的哽咽聲,在他的耳邊迴響了起來:“爸爸,求您一件事,千萬別生媽媽(秦明秀)的氣!”
李東方迅速冷靜了下來。
就算他要生氣,也得看完蘇酥的日記,再說。
他一張張的往下看——
他這才知道,蘇酥嘴裏的老女人,已經在他的臥室內,住過幾個晚上了。
睡着他的牀,抱着他的枕頭,嗅着他殘存的氣息!
騙他給她養着女兒——
卻處處和他做對!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和你的白馬,躺在一個牀上,你會是什麼感受?”
看到這句話後,李東方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臉。
他一直以爲,他的臉皮就夠厚的了。
尤其在說翻臉,就翻臉這一塊。
就在今天中午,他還當着萬千人的面,把秦明秀嚇得要給他下跪,小水靈的額頭上,磕了個包。
但到了“分贓”時,大家卻像啥事,都沒發生過那樣。
當着陳寶貝的面——
懷抱着四十萬美元的秦明秀,不但親吻了他的手背,還無聲的說了句:“謝謝爸爸。”
李東方還無聲的回答:“好女兒,乖,爸爸會疼你的。”
這樣的臉皮,夠厚的了吧?
可和秦子沁相比起來——
李東方想到了一句話:“小巫見大巫。”
很靜。
李東方看的很慢,連一個標點符號,都得細細的琢磨三遍。
終於——
最新的日記,淚跡斑斑!
“爸爸。”
“這篇日記,是我在媽媽她們彩排時,躲在更衣室內寫的。”
“我在哭——”
“因爲我很清楚,當那個羅大昌利用我,來潑你的髒水後,就到了我們分別的時候了。”
“這件事,百分百是老女人在暗中策劃的!”
“她怕我愛你、愛的無法自拔,犯下她年輕時,犯下的致命錯誤。”
“她爲了斬斷,我對你的愛,不擇手段!”
“把你睡了,只是她不擇手段裏的一種。”
“如果她得到你後,還沒有斬斷我對你的愛,那麼她肯定會再出妖蛾子。”
“她愛我,勝過愛她自己的生命。”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老女人就是個最偉大的母親。”
“可她也愛你——”
“爸爸,請相信我,絕不是在胡說八道。因爲她在和我談起你時,眼睛就會下意識的發亮,彷彿有水在嘩啦啦的流動。而且她的手,還會無意識的放在,我不想說的地方。”
“也許她對你的感情,就是因恨生愛吧?”
“或者,正如她自己所形容的那樣。她對你的愛,就是最紅果果的肉。”
“但無論怎麼說,她只想得到你的心思,從鴻運茶館開始,就像毒草般瘋長,無法控制了。”
“那晚,你爲老女人打開了一扇門。”
“讓她看到了,她久違的春天,讓她那顆枯死十二年的心,忽然復活。”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緣分了。”
“乾脆說——”
“在過去的十二年來,老女人始終爲你守身如玉!”
“她不再愛我的生父了,我敢用生命來保證。”
“你的出現,徹底把她從對我的生父,仇恨的泥潭中拉了上來。”
“然後老女人的愛,就對你火山般爆發,不可收拾,無法控制。”
“儘管,她對你的愛,只是‘紅燒肉’。”
“也許這個世界上,只有那個老女人,把自己形容爲是男人的紅燒肉吧?”
“總之——”
“她光鮮的外表,無法掩飾她其實很可憐的靈魂。”
“我不會求您,好好對待老女人。”
“我只希望——”
“爸爸,看在蘇酥的份上,在老女人自己做死時,能拉她一把。”
日記本上的這句話,字跡已經完全模糊。
李東方能想像得到,蘇酥寫到這兒時,淚水流淌的很急。
她的心情,也充滿了戀戀不捨,惶恐,和哀求。
唉。
李東方輕輕嘆了口氣,緩緩的翻頁。
“爸爸——”
“接下來,我給您說說小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