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
聽到話筒裏傳來的這四個字後,秦子沁就覺得。
覺得什麼?
時隔十多年,她終於再次聽到了這個男人,說出來的聲音!
在過去的十多年內,秦子沁無數次的幻想,她再次聽到男人的聲音後(電視裏的不算,必須得是專門對她說),肯定會情緒崩潰,對他大喊大叫。
或者咬牙切齒,聲音就像毒蛇吐信般的森冷,和他交談。
再或者,假裝毫不在意的語氣淡淡然。
卻唯獨沒想過,她會在愕然一呆後,隨即心神無比平和,甚至還輕笑了下後,回答:“很好。”
這兩個字說出口後,秦子沁只感覺心底最深處,殘留的一抹陰霾,也灰飛煙滅。
她也猛地意識到——
那天在白雲煤礦時,秦子沁還用眼鏡蛇般的目光看他。
現在,她卻能以平常心對之。
這都是李東方的功勞。
那個晚上,李東方不但讓秦子沁宿願得償,而且更化解了,她對男人所有的愛恨情仇。
很好。
女人特簡單的一個很好,讓男人立即敏銳捕捉到了什麼。
語氣有些急促:“你心裏,有人了?”
這是工作時間——
秦子沁卻也沒在意,只是輕巧的笑着:“你不也有妻、有子了麼?”
男人不說話了。
秦子沁順手拿過簽字筆,在春蔥般的手指裏,來回的翻轉着。
陪他沉默了半晌,秦子沁乾咳一聲:“很巧。我有件工作上的事情,想找你幫忙。”
男人立即回答:“你說!”
秦子沁落落大方的問:“有沒有聽說過東土車協,這個單位?”
“東土車協?”
男人立即明白了:“幻影集團遭到車協的封鎖後,向你反映問題了。”
“這是很正常的事。”
秦子沁再說話時,已經徹底進入了工作狀態。
潛意識內,也把男人當做了大老闆,用上了敬語:“畢竟幻影集團,是我白雲縣最優秀的民企。就在剛結束的高校運動會上,爲天東創下了高達1.6億的外匯。現在,人家遭遇東土車協的無故打壓,
我自然要肩負起,應有的責任。因此,我才請問您,能不能幫我們白雲縣,聯繫下東土車協幕後的大老闆。”
男人是什麼人?
肯定能從秦子沁本能的說話語氣中,迅速分析出,最讓他心痛的東西。
那又怎麼樣!?
他能做的,就是苦笑:“東土車協,就是淚兒主導創建的。”
淚兒?
秦子沁愣了下,恍然:“蘇淚。”
“對,就是蘇淚。”
男人說:“她比你小了四歲。那時候,要不是你照顧她。”
秦子沁打斷他:“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就請問蘇老闆,能不能幫我通融下,不要再爲難幻影集團?”
男人沉默片刻,語氣也淡然了起來:“恐怕不行。”
秦子沁眉梢一挑,眸子裏迅速浮上了怒意。
但在下一刻——
她就恍然:“您想借此機會,給小,小李東方,戴上籠頭,爲您所用。”
男人坦率的回答:“他已經被我納入了,後備人才庫內。”
秦子沁笑了:“他雖然年齡不大,可卻心比天高,尤其滑不留手的。估計,很難服從管教。再說了,西院那邊的人,對他的投資力度更大。您卻只是打壓他,他怎麼能甘心?”
男人也笑了:“正因爲西院那邊極力拉攏,我這邊纔要反其道而行之。有時候,打壓比拉攏的效果,更好。”
“嗯,您說的也很對。”
秦子沁嗯了聲:“請問,您還有什麼指示嗎?”
男人猶豫了下,輕聲:“白雲煤礦透水事故時,蘇銳給我打了個電話,提到了蘇酥。”
砰!
秦子沁的心臟狂跳。
臉色煞白。
再無半點雲淡風輕。
她蹭地站起來,雙手捧着話筒,受傷野獸般的嘶吼:“姓蘇的,你想,你想搶走我女兒?我警告你,你敢打蘇酥的主意!我就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十三年前的那個夏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子沁,別怕。我。”
“滾!”
秦子沁用最尖最尖的聲音,無比壓抑的吼出了這個字。
然後——
就是長時間的沉默。
秦子沁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
以後,請您不要打蘇酥的主意。”
“我不會。”
男人低聲:“我能知道她的存在,我就已經心滿意足。”
“謝謝。”
秦子沁真心道謝後,慢慢坐在了椅子上。
“哦,對了。”
男人忽然想到了什麼:“你爲什麼在燕山路,觀山村那邊租房子?”
秦子沁——
男人知道這個消息,給她造成的震驚力度,要遠遠遜色於他知道蘇酥的存在。
她也沒覺得,男人知道這個消息,有什麼奇怪的。
畢竟——
男人知道蘇酥後,肯定格外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她想了想,回答:“你也知道老王家的那個人,是個不行的人吧?”
男人立即明白了:“你和別的男人,在那邊的愛巢?”
秦子沁語氣輕飄飄:“我年方三十,花開正豔。”
男人語氣誠懇:“我能知道,他是誰嗎?畢竟,我得爲蘇酥負責。”
啪噠。
秦子沁點上了一顆煙。
她能聽出,男人確實是站在孩子的角度上,來追問這個問題的。
那麼——
秦子沁狠狠吸了一口煙。
接着吐出來。
還有她的話:“李東方。”
男人——
秦子沁冷冷的說:“他曾經捨命救過蘇酥,你也親眼看到了。尤其秀兒她們,還在他身邊。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他絕不會對蘇酥有異心的。他就是把蘇酥,當做了親女兒。我信任他,比信任我自
己更甚。”
“我和李東方的事,不需要任何姓蘇的人管。”
“當然,蘇家的人,如果覺得我愧對了蘇家,大可以對李東方下手。”
“可我警告你們——”
秦子沁語氣陰森:“你們敢動李東方一根毫毛,我就拖着你們,拖着蘇酥,一起下地獄!”
沉默。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男人終於說:“我答應你。不過,如果他對你不好,敢傷害你,我就算是下地獄,我也要辦了他!”
“你沒資格這樣說的。從我望眼欲穿,卻迎來徹底的失望後,你就徹底失去了這個資格。”
秦子沁慢悠悠的說:“更何況,是我垂涎他,採取的主動呢?我想你應該清楚,只要我秦子沁努力想得到的東西,肯定能得到。無論是人,還是東西。十三年前,我成功了一次,換來了整整十二年
的痛苦。現在,我又成功了一次,卻換來了勃勃的生機。”
“哦,對了。”
秦子沁又說:“告訴蘇淚,就憑她那驕橫自大的本事,是玩不轉李東方的。”
男人問:“他真有,你說的這樣厲害?”
“知道蘇淚,就是東土車協的幕後老闆後,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事?”
“東土車協當前所做的一切,很可能都在李東方的意料之中。”
秦子沁說:“蘇淚越是覺得把握十足時,李東方看上去越是着急。實則人家,也許正嗑着瓜子,滿臉笑嘻嘻的,看着蘇家最小的妹子,在那兒上竄下跳的表演。”
秦子沁說的對嗎?
完全正確!
李東方當前確實是在嗑着瓜子,滿臉笑嘻嘻的樣子,看人上竄下跳的表演。
表演者——
肯定不是蘇淚蘇小妹。
而是李家村的高蹺舞龍隊!
鑼鼓喧天。
鞭炮齊鳴。
崔向東,驛城俠,路雪等人都在現場。
長約三公里,寬爲數十米的雙向六車道柏油公路,今天下午時完美竣工。
道路兩側,每隔五十米,就是一個路燈。
無數孩子甚至大人,都在路上瘋跑。
隨着崔向東的剪綵——
老村長親自率領的鑼鼓隊,立即帶着高蹺和長龍,歡呼着開衝上嶄新的公路,開始“踩街”。
“這纔是,我最想看到的場景啊。”
李東方看着眼前的這一切,愜意的嘆了口氣。
耳邊,傳來了路雪的悄聲:“東哥,看在我勞累數天的份上,今晚給做點好喫的,犒勞下妹兒的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