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在剪綵,鎮中心道路盡頭有特勤暫時“限行”,關鍵是圍了好多好多人,車子實在過不去,顏熙只好從村北的土道上,回到了村裏。
可能是受這邊喜慶氣氛的影響。
要不然——
顏熙也不會徒增,在外漂泊數天的遊子,終於回到了家的感覺。
但她每次回四九家裏,看望媽媽時,爲什麼沒有這種感覺呢?
她有些奇怪。
卻沒有多想。
顏熙停好車後,連家都沒有進,就快步來到了剪綵現場。
現場——
鑼鼓喧天,到處是人,歡聲笑語一片。
大家都伸長了脖子,看着老村長帶着龍燈和高蹺踩街,並沒有誰注意到顏熙。
顏熙卻一眼,就看到了嗑着瓜子,站在那邊的李東方了。
她在外奔波,廢寢忘食的工作,他卻在家嗑着瓜子很悠閒的樣子,實在是氣死個人吶!
顏熙就想悄悄走過去,趴在他耳邊大喊一聲我回來了,嚇這小混蛋一跳!
於是——
顏熙快步走到李東方背後,剛要大喊一聲什麼時,就聽站在他身邊的路雪,忽然對他說出了那句話。
自稱妹兒?
真肉麻!
可我也會——
顏熙暗中撇嘴,也大聲說:“東哥,看在我勞累數天的份上,今晚給做點好喫的,犒勞下妹兒的嘴吧!”
剛聽到路雪說“悄悄話”後,李東方還沒做出啥反應,左耳邊又傳來了小太平的“鸚鵡學舌”聲。
啥?
你也要我親自做點好喫的,犒勞下你的嘴?
你知道路雪所說的好喫的,是啥嗎?
啥都不知道,就亂學舌!
你確定,我給你做點好喫的?
李東方回頭看着顏熙,臉色很精彩。
而路雪——
被忽然出現的顏熙,說出的這句話嚇了一跳後,隨即擡手捂着嘴,咯咯的嬌笑了起來。
還花枝亂顫的樣子,望着顏熙的眼神,更是說不出的古怪。
顏熙滿頭霧水——
“回來了?”
李東方可不敢讓顏熙多問什麼,連忙貌似關心的問:“累了吧?”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顏熙看着路雪,越來越感覺不對勁了。
“哪有啊?我去找崔縣、驛局,晚上我們好好喝一杯。”
李東方搖頭否認過後,從口袋裏抓了把瓜子,塞給顏熙後,果斷的快步走向了崔向東那邊。
“你笑什麼呢?笑得這樣不懷好意?”
顏熙隨手把瓜子裝進口袋,看着路雪問。
“你來,我和你說。”
路雪眼珠一轉,對顏熙擺擺手,轉身快步走出了人羣。
鳳凰灣邊。
夕陽打在水面上,一條魚兒猛地躍了出來。
就在它落入水中的瞬間,夕陽爲它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顏熙不愧是高智商的——
很快就察覺到,她模仿路雪說出的那句話,可能不對勁了:“咋,你對東哥說的那句話,是不是你們之間的情話?”
路雪強忍住笑,湊在她耳邊,低低說了起來。
顏熙一聽——
臉色精彩紛呈。
然後她“啊”的一聲大叫,就要給路雪一個背摔。
“停!我投降!”
路雪立即高舉雙手,卻還是忍不住,再次哈哈的笑了起來:“顏法務,晚上咱們就着好菜,好好喝一杯啊?”
顏法務——
小臉漲紅,嘴裏呸呸呸着,一把抓住路雪的胳膊,開始撓癢。
把這個臭不要臉的,給撓的癱坐在地上,流着淚的連聲哀求我錯了後,才勉強罷休。
“真寄吧的不要臉。”
小太脫口而出一句“方言”後,也順勢坐在了路雪身邊。
她知道,路雪叫她來這邊,肯定不是隻爲了給她解釋下,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果然——
路雪擦了擦淚後,拿出香菸點上了一顆:“周天晚上,老村長特意找到了我,和我說了一些話。我知道,他是想借助我,來傳達給你和宋紅顏。”
“什麼話?”
顏熙臉上的飛紅,逐漸的消散,眼神卻開始閃爍了起來。
高智商的女孩子,很輕鬆就預感到了什麼。
路雪把那晚老村長說的話,她給老村長的答覆,以及對李東方說過的那番話,全都給顏熙,仔細的講述了一遍。
最後。
路雪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誰也擋不住,我給東哥當情婦。我也不在乎,別人是怎麼看我的。反正,我會努力的工作。會配合東哥早日實現,把李家村打造成雲海第一村的夢想。”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
“至於你,怎麼處理你和東哥的關係,那是你的事。”
“顏熙,看在你幫我找到了,能讓我證明自己不是個花瓶的份上,我勸你一句。”
路雪居高臨下,俯視着顏熙:“你想成爲李夫人的希望,相當的渺茫。因爲,你既沒有像子佩那樣,和東哥相依爲命十多年。也沒有像秀兒那樣,把全部都交給了他。”
“關鍵——”
路雪轉身就走:“你是傲嬌的顏公主,是不可能像我這樣,甘心給誰當情婦的。顏公主,風向不對,該撤就撤吧。要不然,你會受傷,也會傷害別人。”
路雪走了。
那邊依舊鑼鼓喧天。
夕陽越來越美。
顏熙——
呆呆的看着水面,始終一動不動。
夜。
悄悄的來了。
煙火落下,偃旗息鼓。
路燈全部亮起的新公路上,數不清的孩子,來回的瘋跑。
甚至還有許多,來自外村的老人,拄着柺杖在家人的陪伴下,顫顫巍巍的走在路上,渾濁的老眼裏,不住有水光閃現。
他們都是從舊社會過來的。
黃土埋到脖子上了,纔在家門口,看到了這麼寬的柏油路。
“山兒啊,你說咱們村,以後能有這麼寬的馬路,點起這麼多的燈嗎?”
一個老人問着孫子,顫微微的蹲下,滿是老筋蹦起的手,像是撫摸瓷器那樣,輕撫着路面,嘴裏喃喃地說:“只要是在上面曬個麥子,曬個棒子,那得有多便(bian)宜啊?”
(我們鎮上剛修了公路時,只有十幾米寬。那個晚上,我就帶着兩年後去世的奶奶,去了路上。她老人家就撫着路面,說出了這番話。那年,是九零年的夏。)
“奶奶,會的!”
老人的孫子還沒說什麼,一個穿着鵝黃長款的女孩子,蹲在了她面前。
路雪攙住老人的胳膊,用肯定的語氣說:“也許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你們村,也有了這麼寬的大公路。李家村的李東方,會拽着咱們天橋鎮的六萬鄉親,都過上好日子的。到時候,您老就算在大
門口曬太陽,也許就能每個月,領幾百塊的養老費呢!奶奶,您得保重好身體呢。”
放在數月之前——
路雪看到穿着破舊,袖口因擦鼻涕都發亮了的老太婆,只會覺得胃口翻騰,暗罵這老不死的,擡手捂着嘴,轉身就走。
可這段時間。
路雪徹底沉下來,幾乎每天都在各村奔波後,她才發現!
就是這些“沒有文化,不講衛生,邋里邋遢的‘老不死’們”,纔是經常教導子孫後代,要好好珍惜當前的好日子,要感謝國家感謝黨的“宣傳員”。
這些老人,都經歷過苦難,災害甚至戰亂。
他們比誰都知道,得好好珍惜來之不易的生活。
同樣,他們整天掛在嘴邊的話,也會給子孫後代,產生巨大的影響。
家有一老,就是有一寶。
東土正是有着,這麼多個感謝國家感謝黨的老人,纔是社會越來越穩定的基石。
即便開放後,西方文化對東土,形成了強有力的衝擊!
許多所謂的文化大咖,整天紅光滿面的,振臂高呼的那些,在他們眼裏,就是狗在放屁。
路雪當然不知道,當前東土羣衆,正在遭受這些人瘋狂的洗腦,和荼毒,並在後世產生了相當大的惡劣影響。
站在不遠處的李東方——
卻知道!
事實上,也正是隨着這一批老人的離世,那些文化大咖才少了對抗者,才更加的如魚得水。
只等2020年後,隨着那場蔓延全球的災難來臨,東土的年輕一代,才集體覺醒。
才把那些膝蓋被截肢的“貴族”,給丟到了垃圾箱內。
“路雪變了。”
“子佩也變了。”
“很好——”
李東方回頭,看向了幻影集團的停車場內。
那邊,正在播放露天電影。
高山下的花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