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元旦，再過一個月，就是春節。
不知不覺間——
李東方已經重返李家村，接近五個月了。
短短四個多月的時間，不但李東方，陳子佩等人的命運，發生了立竿見影的變化。
尤其李家村，更是到處都呈現出了，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孩子們再出來瘋玩時，手裏不再是隻捧着抹了甜麪醬，或者芝麻醬甚至是豬油的饅頭，而是鎮代銷店裏，銷售的餅乾，或者“到口酥”。
大人們的穿着，也比以往整齊，乾淨了太多。
生活條件提上來後，不但人們臉上的菜色不見了，就連街上溜達的狗子，叫聲都宏亮了許多。
剛修成的公路上，天還沒亮，就會有許多人在上面溜達。
老村長總是最先出現在路上的。
他披着黑色大氅，嘴裏叼着菸袋鍋子，倒揹着雙手，好像君王在巡視他的領地那樣，必須得在三公里的道路上，走個來回後，才肯回家喫飯。
然後就是一整天的忙碌。
他每天清晨巡視的主要目的，也是檢查路上，有沒有樹葉，或者羊糞蛋子之類的。
如果有——
老村長就會發脾氣！
甚至跑到村部，打開大喇叭：“俺再三強調，誰也不能在幻影大道上，亂丟東西，亂吐痰！今兒早上，俺又發現了四個羊糞蛋，三口痰！是誰幹的，自覺點！趕緊扛着掃帚，把整條路掃一遍！如果
沒人去，要是讓俺查出來，輕則讓他家掃一個月，重則，直接開除廠籍！”
爲此——
李東方勸了他好幾次，一條路而已，沒必要這麼在意，村裏找幾個老太發工資，每天扛着掃把清掃幾遍就是了。
卻被老村長，噴了滿臉的口水。
別說是現在了，就算以後，也絕不會派專人掃路。
不是李家村拿不出這點小錢！
而是要讓所有人都明白，這條路就是李家村的牌面！
需要全村人，都自發的維護它，讓它每時每刻，都保持絕對的乾淨。
真要是不慎“弄髒”了，比方拉莊稼時，掉了葉子之類的，也要自個打掃乾淨。
至於外來的人，污染了李家村的牌面，看不到也還罷了。
看到後，要麼讓那些人打掃乾淨，要麼自己打掃乾淨。
總之——
被老村長親自命名的“幻影大道”修建成後，每天清晨或者傍晚，都會有數十個老頭老太，自發組成的“大道巡視員”，專門檢查路面衛生。
害的前來送磚石的拖拉機手們，個個都膽戰心驚的，生怕會掉點東西，被這幫巡視員逮住，用口水來洗臉。
索性——
走村南的土路！
雖說土路難行，但總比被那羣老頭老太給抓住，用口水來洗臉，強了太多倍。
當前李家村南邊，就是一片大工地。
擴建的幻影服裝，開建的王子食品廠等工程，當前正在晝夜施工。
對此——
李東方很是無語。
修建“國道級”的道路，不就是爲了方便車輛，進出工地嗎？
路髒了，就像人們燒火時，臉上會有灰那樣正常的。
拿水洗一洗不就得了？
這下搞得，幻影大道好像是面子工程了！
最關鍵的是——
當李東方極力想勸說老村長，要“看開些，讓幻影大道充分發揮它的作用”時，遭到了一羣老頭老太的強烈反對。
好，好好！
算是俺怕了你們！
一切都隨着你們成吧？
李東方落荒而逃回廠子裏後，馬上給去柳柳外貿和柳清瑤談事的秦總，打了個電話。
下午四點半。
一輛白色的皇冠，在無證駕駛的小水靈的駕駛下，徐徐駛上了幻影大道。
車窗落下。
穿着得體很有派的秦總，一邊剝着幹烘花生，一邊往外拋撒花生皮。
這些花生——
據說是北臺的“土特產”，反正就是柳清瑤帶回來的，給了秦總好多。
看到老村長就在前面，和幾個老頭倒揹着雙手閒溜達後，小水靈猶豫了下，輕輕點了下喇叭，加速。
花生皮不斷被拋出車窗。
甚至有一個花生皮，恰好隨風打在了老村長的身上。
幾個大道巡視員立即勃然大怒——
其中一個就要揮手，告訴前面的“巡視員”，擋住這輛車！
可在看到車牌後，卻又立即把手放了下來。
邊跑邊有花生皮拋出來的車子，就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巡視員們，高度密切的關注下，暢通無阻的揚長而去。
“我就知道，東哥是在大驚小怪！”
後面數十米外的葉風，不屑的撇撇嘴，對柳清瑤說：“公路修的確實不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可再怎麼高級，也只是條路罷了。總不能真被當做牌面，時刻保持一塵不染。還巡視員？我咋沒看
到有誰，攔住邊跑、邊刻意製造垃圾的小老闆娘？”
柳清瑤點了點頭：“也許，東哥就是在開玩笑吧。”
“大柳（原本他稱呼柳清瑤爲瑤瑤，可不知道咋搞的，逐漸變成了大柳），你也往外撒點花生皮。”
葉風稍稍放緩車速，說道：“也不知道咋回事，我就覺得小老闆娘當前，邊跑邊製造垃圾的樣子，特拉風，有派頭。”
柳清瑤立即遵從夫命，開始砸牆。
不對！
是開始往外拋花生皮。
葉風在經過老村長等人身邊時，還學着小水靈，故意點了下車喇叭。
意思是說：“大家都注意了，我開始製造垃圾了！有本事，來抓我啊？”
於是——
今早剛從北臺返回白雲縣的葉風兩口子，就被一羣巡視員，給攔住了。
這羣老太老太，無視滿臉尷尬的柳清瑤，就指着葉風的鼻子，口水狂噴！
葉風則是滿臉的委屈：“各位大爺，大娘們！秦總剛纔也對外拋撒垃圾，你們咋不攔住她？我這樣做，就是跟她學！”
然後——
口水更急：“你憑啥跟秦總學？”
“秦總是秦總！你是你！”
“秦總是幻影集團的老總，是俺們李家村，未來的女村長！”
“休說，她在路上撒花生皮了。就算在幻影大道上養豬放羊，也沒誰管！”
“你呢？”
“你是公司的老總，是俺們村未來的村長嗎？”
“掰給老子囉嗦！趕緊滾下來，把路上的花生皮，全部撿起來！”
“大柳你先走，讓這小子留下。”
口水亂飛，七嘴八舌中，柳清瑤很不講夫妻情分的跳上車子，丟下葉風一個人，狂奔而去。
車子駛進了廠區內。
柳清瑤剛從車上下來，正抱着十多袋，袋裝花生到處分的秦明秀，有些奇怪的問：“咦，怎麼換你開車了？瘋子呢？”
柳清瑤重重嘆息。
看着走過來的李東方，苦着臉：“東哥，你快派人去救救葉風吧。這一路來，秦總拋撒了那麼多的花生皮，他還不得撿到三更半夜啊？”
咋回事？
李東方和秦明秀，面面相覷。
“這事搞得！”
“老村長呀老村長，這不是故意彰顯我的特權嗎？”
“可我爲啥好喜歡呢？”
“東哥，我得去酒店喝一杯，來慶祝下。”
秦明秀拽着李東方的胳膊，轉身就走。
柳清瑤——
幻影酒店內。
幾桌酒席擺在了西廳內，除了還在外面奔波的宋紅顏等人，還在公路上撿垃圾的葉風之外，幻影集團的數十個中高層們，全都到場了。
今晚酒宴的重點——
除了爲剛從北臺，帶來合作合同的柳清瑤接風之外，更是李東方要在現場宣佈，元旦期間，以及1991年第一季度工作方向的工作計劃。
“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李東方看了眼柳清瑤旁邊的空位，強忍着笑意，正要請老村長先站起來說幾句時，酒店的門開了。
是——
一襲黑色風衣，脖子上圍着白色長圍巾的秦子沁，雙手抄在口袋裏，踩着小皮鞋咔咔的走了進來。
多少天沒看到秦二了？
李東方看着秦二，那左搖右晃的腰肢，心想：“奇怪。如果不是今晚看到她，我都忘記了，世界上還有這樣一號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