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西折口,就是東土的土地!
我們終於回來了——
漫天的雪花中,子佩看着前面這座海拔也就兩百米左右的小山,忽然想到了四號他們。
他們出征時,是十三個人。
現在——
卻只有子佩,王悅和穆晚晴三個人!
其他十名兄弟,都已經長眠異鄉。
還有!!
除了他們十個人之外,還有東土安全的一些兄弟。
具體是多少人,子佩不清楚。
但他們在不知道子佩等人肩負何種任務,也沒接到上峯命令,更沒收到子佩等人求援時,卻毅然決然的挺身而出,爲幫助子佩回撤,流盡了最後一滴鮮血。
關鍵是這些人犧牲後,他們的遺體無人認領。
只會被當地人,當做是不明外來入侵者,隨便埋在亂墳崗內。
沒有墳頭。
沒有墓碑。
沒有誰祭奠他們。
甚至東土都不知道,他們究竟會埋在哪兒!
唯有他們的英靈——
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在明月高懸的午夜裏,在暴雨傾盆的下午,在遍地金光的清晨,默默遠眺着他們的祖國,心繫着他們的妻兒老少。
這麼多兄弟——
只爲能讓子佩,把揹着的東西,送回東土神州!
淚水,毫無徵兆的落下。
子佩卻猛地擡頭,閉眼深吸一口氣,迅速壓下了鼓盪的氣血,和想嘶聲長嘯的強烈衝動。
她知道。
她只是來到了家門口。
只有翻過這座小山,穿過西折口,纔算是真正的回家。
越是到這個最關鍵的點,子佩必須得越警惕。
全身的神經,不得有一根鬆懈。
歷史已經用大量的例子證明,成功的門前,遺骸遍地!
陳子佩可不想,成爲無數遺骸中的一具。
她緩緩的轉身,對楊科維奇鄭重的彎腰道謝。
儘管這頭大狗熊,獨自開車兩夜一天,不眠不休的不停車(卡車上載有燃料),冒着風雪把子佩三人送到這兒,就是爲了那厚厚的一疊美鈔。
但無可否認的是——
如果沒有楊科維奇的話,子佩絕對避不開,那些追殺他們的敵人。
楊科維奇不但盡職盡責,關鍵他是當地土著。
他得知子佩是被某些人追殺後,就儘可能的避開主幹道,抄近路一路顛簸,終於安全把他們送到了這兒。
“以後再有這種好事,隨時來找我。”
楊科維奇咧着大嘴,憨厚的笑了下,擡手用力捶打了下胸口,轉身上車。
他不能再送子佩等人翻山了。
一來是卡車上不去。
關鍵是第二——
兩國的關係很微妙,雖說早就不再是劍拔弩張的時候,壓境的十萬雄兵都已經回撤,再加上千裏無人煙的大雪原,幾乎很少有人越境,但這兒終究是邊境,邊防隨時都有可能會出現的。
在子佩、攙扶着穆晚晴的王悅三人的注目下,卡車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的飛雪中。
“你們兩個,現在感覺怎麼樣?”
子佩把獵槍掛在身上,問王悅倆人。
“沒問題!”
眼睛裏滿是血絲的王悅,儘可能“中氣十足”的回答。
只是他的嗓音,無比的沙啞。
他終究身上多處帶傷,這些天來,始終處在低燒狀態下,能堅持到現在,純粹是因爲身體素質過硬,和必須活着回家的強大毅力,在支撐。
相比起王悅——
受傷更重的穆晚晴,情況就很糟糕了。
這幾天,她的高燒不退。
精神恍惚,如果王悅鬆開她,她就會馬上癱倒在地上,閉眼沉沉的睡去,再也不醒。
可在子佩詢問時,穆晚晴還是打起所有的精神,強笑了下。
卻也僅僅如此。
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過了這座山,我們就能回家了。”
只想原地臥倒,呼呼大睡個三天三夜的子佩,依舊錶現的堅強不催。
她擡頭看着那座山——
海拔兩百多米的小山而已。
擱在以往,子佩最多半小時,就能翻山而去,還不帶出汗氣喘的。
但現在——
“就算你是最大的攔路虎,我也得一拳,打死你。”
子佩心中默默的說着,彎腰,向後伸出雙手:“晚晴,來。”
“不用,我自己能走。”
穆晚晴多想說出這句話?
“還是讓我,揹她過山吧。”
王悅多想說出這句話?
可是他們——
子佩背起穆晚晴,回頭看着王悅:“我們,回家。”
“我們,回家!”
王悅用力,頓了下準備好的木棍。
“我們,回家。”
穆晚晴終於沙啞的嗓音,說出了這四個字。
家!!!
風還在刮。
雪還在下。
山路艱難,雪天路滑。
子佩眼前金星直冒。
她知道,她已經碰觸到脫力的紅線了。
就算她能喫,又是“天生神力”,但她終究是血肉之軀。
這幾天來,她幾乎從沒閤眼。
嚴重睡眠不足的情況下,她還得揹着穆晚晴,和二十多斤的資料,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爬山!
就這?
不。
她腰上還拴着一根繩子。
繩子的那一頭,系在王悅身上。
差不多三個多小時了,他們才爬到了這座小山的半山腰。
牙關幾乎要咬碎了的王悅,終究沒有扛住傷勢和病魔的雙重打擊,這段時間內,他摔了足足十七八跤。
幾次都差點,直接滾下山腳。
爲預防他摔倒時,真滾下山,子佩只能像伏爾加河上的縴夫那樣,用繩子拉着王悅,揹着穆晚晴,一步一步的艱難攀登。
“我能堅持的。”
“馬上回家了。”
“我絕不能再放棄,一個兄弟!”
“我肯定能堅持的——”
“東方,在家裏等我呢。”
“這麼多天了,我都沒有聯繫他,他會不會罵我?”
“不會吧?”
“他現在疼我,還來不及呢。”
腳下一滑,重重跪在地上的子佩,眼前再次炸起大片的金星時,終於開啓了“相思”模式。
這也是子佩最後的精神依仗。
不到最後關頭,她是絕不會拿出來的。
因爲她很清楚,當她想到她的東方時,她就能把骨子裏的潛力,全部激發出來!
這股子潛力激發出來後,她整個人就會徹底的虛脫。
一下子滑進,無邊無垠,無聲無息的黑暗中。
子佩心裏很清楚這些。
但她不敢確定,相思模式能支撐她多久。
因此一路上,她都不敢啓動這種模式。
現在——
是時候了!
她正在揹着,拽着她的兄弟,爬過回家的最後一道門檻。
“東方,我回來了啦!”
子佩感覺精神明顯一震後,心中歡快的大叫了聲,猛地站起。
砰——
一聲被大雪覆蓋的壓抑響聲,忽然從背後傳來。
什麼響聲!?
子佩芳心一顫。
王悅慌忙回頭!
漫天飛雪中,王悅隱隱看到一輛小型客車,正從直線距離幾百米外的地方,呼嘯而來。
追兵——
“是敵人!”
王悅聲音嘶啞:“陳校,是敵人追上來了!”
“快走!”
陳子佩也回頭看了眼,厲聲大叫,再次手足並用,竭力往上攀爬。
砰!
咻——
子彈不住的,從子佩身邊飛掠而過。
深陷積雪內後,卻又憑藉其強大的衝進力,擊起了山石的碎屑。
啊!
王悅大吼了一聲,扔掉了木棍。
死亡的威脅,即將回家卻隨時死去的不甘,讓王悅瘋了那樣,撲到子佩背後,雙手托住穆晚晴,全力向上推。
子佩的攀登速度,立即加快。
子彈呼嘯。
追兵的怒喝聲,越來越近。
六個追兵。
正是公牛他們那些人。
他們和後續數十名追兵,早就趕到了,子佩有可能越境的其它三個“關口”前,並埋伏起來,準備守株待兔。
但他們等啊,等啊,卻遲遲沒有等到子佩等人。
只等——
他們的後續追兵,從某個小鎮的酒吧內得知,曾經有人重金,僱傭了一個當地人開着卡車,前往西折口的消息後,才猛然醒悟。
爲首的公牛,當即帶着他的五個手下,從距離西折口最近的某“關口”,火速趕來。
他們也終於在子佩等人,即將翻過回家的最後一道門檻時,追上了他們。
“絕不能讓他們逃走,快!”
公牛接連射擊,嘶聲大吼:“開槍,把子彈都打光!”
他們距離子佩等人,只有一百多米遠。
可這是高度!
就算他們身手敏捷,要想追上子佩,也得十幾分鐘左右。
畢竟山路艱難,勘察是寸步難行。
十幾分鍾後,子佩他們就能翻過這座山!
可子彈卻能瞬間,飛躍這段距離。
只要能打中子佩他們,事就好辦了。
“開槍!”
隨着公牛的嘶吼,槍聲不斷。
子佩腳下不停——
沒有一顆子彈,能打中她。
因爲——
王悅正在用自己的身體,給她當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