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以二品殺一品，聞者皆驚！
普度更是心頭一顫，忙聚集七彩琉璃光護於身前，硬着頭皮嘶聲道：“寧鈺，你......你休得放肆！”
這聲音，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極爲忐忑。
一品高手，竟被區區二品以言辭嚇到，當真是古今少有。
寧不凡舔了舔乾裂的嘴脣，雙眸盡是兇狠，猛然一步踏出，罵道：“龜殼禿子，你既怕刀劍，來江湖作甚！”
一個說自己無懼生死的龜殼禿子，膽小怕死。
一個說自己膽小怕死的木劍少年，無懼生死。
青雲峯山腰半空。
兩位一品巔峯的御劍者手握劍意，奮而相沖，激起璀璨光芒，嗡鳴陣陣。
鬚髮皆白的折柳眉眼盡是疲憊，重重咳出一口鮮血，身前十餘丈散出的無數劍光漸漸晦暗。
他不是李子夜的對手，卻仍有一戰之力。
“驚鴻峯主，劍道之路，竟走的這般長遠啊。”折柳忽而一聲感慨，遙望紛雜疊嶂，足以遮天的劍光，微微搖頭嘆息。
李子夜探出一手輕輕下壓，百餘細小劍意旋又化作秋雨疾行，‘滴答滴答’重重落下，“天衍峯主，倒是客氣了......”
兩人劍意相當，境界也都是一品巔峯，勝負只在毫釐，但李子夜劍道剛正，自有一股子浩然正氣，引動天地之力更是大氣滂沱，這才穩壓折柳一頭。
不過，他雖能勝折柳，卻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估摸着至少還要半日左右。
李子夜按下數百道急雨後，低眉看向地面，正在對峙的普度與寧鈺兩人，欣慰道：“你我皆老，唯有後生可畏啊！”
以二品對一品，不弱下風，着實可畏。
“不......”折柳復又搖頭，揮手一片劍光攔下急雨，再順着李子夜的目光看去，輕聲道：“後生畢竟是後生，總是不如老一輩的。”
這老一輩的人，指的是誰呢？
李子夜輕‘嗯？’一聲，正疑惑間，眼角餘光卻忽而發現山脈之下，有兩道朦朧身影不緊不慢，伴着塵風，緩緩走來。
待看清了那兩人的模樣後，李子夜面色瞬間凝固，內心狠狠一抽，微微眯眼，寒聲道：“不可能！怎會......是他？”言語之下，漫天的劍意竟然出現絲絲緒亂，足見驚愕。
折柳微微一笑，左手輕擡，劍光迴旋，徜徉開來，泛起漣漪，“驚鴻峯主，還戰嗎？”
......
青雲峯下。
燕十三御劍而行，心底焦急不已。
時不時擡眉遙望天穹之上，那一股又一股的沖天劍意。
方纔在一線天外，摸不清楚情況，如今臨得青雲峯下，便是心有明悟，這......是數十名劍道高手之間的生死廝殺！
我劍閣九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任燕十三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何區區數日之間，這整個劍閣就成了這般模樣。
作爲青雲九劍排行第一的大師兄，他定要深入摸清楚情況。
身影剛一掠過山門，卻發現有一位黑袍少年杵着劍，一步步往山上走，時不時停於臺階歇息一會兒。
燕十三細細看去，不禁心生疑惑，“葉麟？”
杵劍上山的黑袍少年滿頭大汗正是葉青玄第二子葉麟。
原先是奮力奔襲，其後小跑，再就是杵劍慢行了。
葉麟累的氣喘吁吁，卻見身前有一道虹光閃過，再看去，踏劍疾行的燕十三正低眉疑惑的望向他。
“燕師兄！”葉麟揮手高呼。
燕十三操縱長劍落下，行至葉麟身旁，只感覺一片幾乎凝爲實質的殺意，陰煞異常，不禁眉頭緊蹙，問道：“葉師弟，爲何殺氣沖天？”
葉麟先是一愣，後又恍然，索性坐在一塊兒大石頭上，長長呼出口氣，搖頭道：“師兄容稟，人無殺意，怕是劍有。”
說着，指了指放置雙膝上的晦暗長劍。
燕十三看了眼晦暗長劍，心底不由得有些驚奇，這劍磨了十年，今日方成，竟有殺意直衝雲霄，當真不俗。
他微微思索片刻，又問道：“葉師弟，你這是要上山？”
葉麟拱手行禮，憨厚笑道：“燕師兄目光如炬，正是要上山。”
兩人關係不錯，每次葉麟上山，總是要搭乘燕十三的長劍。
如今青雲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上山實在不是什麼明智決定。
想到這兒，燕十三再次囑咐道：“葉師弟，劍閣發生了一些事情。你停步於此，且下山去，待我探明究竟，再來接你。”
不過，這位向來憨厚且聽話的葉麟，今日不知怎麼的，竟緩緩搖頭，認真道：“燕師兄，我上山有要事，不可耽擱......師兄能否帶我上去？”
燕十三雖頗爲詫異，但還是搖頭道：“不行！你不知山上的情形，太過危險，我絕不能帶你上去。”
葉麟看了一眼蜿蜒連綿的山階石道，微嘆口氣，“那......燕師兄能否教一下我，如何御劍乘風，我若學會了，往後上山時，也能便宜些。”
御劍乘風？
燕十三心頭一樂，哈哈笑道：
“葉師弟啊，不是師兄吝嗇不教，只不過咱們劍閣的御劍之術，要身懷劍意的劍修才能修習。武者踏足武道，起碼也得二品往上才能觸及劍意。等你到了二品聞道境，莫說這區區御劍之術，你想學什麼，師兄傾囊相授便是！”
“可惜了。”葉麟重重一嘆，苦笑連連，“燕師兄容稟，我向來不喜武道，莫說二品，再給我二十年，我也上不去三品啊！”
“行了！”燕十三劍意化作淡淡薄膜，凝聚劍身，升騰而起，看了眼失落不已的葉麟，溫聲道：
“劍閣如今發生了些事情，師兄還得上山去看看。待會兒啊，你爬的累了，便下山去。等師兄將事情摸清楚了，再下來接你，到時候啊，你想學啥，師兄都教你！”
這像極了哄小孩的慈祥父母，話語裏甚至夾帶些寵溺。
燕十三話音剛落，身形便化作一道虹光，斜於半空，劃過一道軌道，徑直衝向青雲峯半山腰。
“唉——”葉麟看了眼蔓延開來的十餘里臺階，咬了咬牙，杵着劍繼續踩踏而上。
縱然大汗淋漓，渾身痠痛，他也未再叫苦，一邊往上爬，一邊輕聲自語道：“燕師兄與我，都太講道理了......這樣不好。”
在這個不講道理的江湖上，若要同人講理，還得憑藉手中長劍。
我有一把劍，磨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