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凡回道,五成。
接着,他拿出兩柄木劍放在桌案,又道,六成。
似寧不凡這等惜命之人,向來謹慎,能夠說出六成勝算,已經算得上旁人口中的八成。
最壞的打算,便是蒼州刺史申屠迎夏爲皇城司辦事,藉着縹緲司動手之時,前來殺寧不凡。
但,皇后娘娘王安雅的到來,讓寧不凡打消了這個顧慮。
——皇后既然敢孤身赴蒼州之局,便註定申屠迎夏是皇帝陛下的人。
於是,寧不凡又道,見了王姑娘後,勝算便有七成。
他的七成,便是旁人的九成。
似寧不凡這等惜命之輩,向來只願將性命放在自己手裏。
手中的兩柄木劍。
一爲碎星,乃葉辰所留,摘星閣行走纔有資格佩戴的神器。
二爲清池,陳子期所贈,葉辰曾說,這是天底下最強之劍。
修天人劍道,身負問心劍意,更有兩劍在手,何懼圍殺?
今日啊,就教教你們,教教整個江湖。
——何爲,二品殺一品!
......
被碎星刺破心臟的黑衣人,眸子裏盡是愕然,他呆呆的望向嘴角掛着譏諷笑意的白髮少年,再看了看胸口噴涌而出的鮮血,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嘴脣顫抖,猛噴出一口鮮血,轟然倒地。
整個天涯客棧有剎那寂靜。
無數人止住刀劍,驚駭望向二樓欄杆處,望向那位白髮木劍少年。
二品——殺一品!
一劍便殺!
“這......”雲一遍體生寒,不自覺後撤一步,嚥了口唾沫,剎那間回過神來,嘶聲怒吼道:
“他送出一劍,定付出極爲慘痛的代價,殺了他!”
一聲落下之時,始終藏於暗處的一名刀修,猛然躍至二樓欄杆處,奮力一刀斬下。
‘譁——’
刀光境伴着連綿水聲,隱約間竟有鮮血海潮轟然落下。
有人驚呼道:“江湖榜十三,血刀公孫罪!”
這纔是縹緲司安排的真正殺手!
劍既無用,刀又如何?
寧不凡微微眯眼,心底平靜,擡手迎着漫天血潮狠狠虛握,口中默唸,“飛雪!”
碎星劍忽而回旋,猙獰猩紅血焰下,瀰漫着滔天殺意,恍若驚鴻掠過,瞬息便與問心劍意交融,高亢激昂的嘹亮劍鳴聲中,自半空劃過一道寒冰軌跡。
‘唰唰——’
無數寒冰碎屑落下,再看去時,竟有漫天飛雪橫立在寧不凡身前,迎着血刀潮水,‘咔咔咔——’化作寒冰鎖鏈蔓延而上,飛雪將至,天地大寒!
握刀揮下的公孫罪面色微變,刀勢雖仍狂躁,卻被漫天劍意化作的飛雪阻隔不前,再也無法向前一寸。
“還不助我!”他大吼一聲,眸中刀光激射而出,又大聲道:“我這一刀,可裂地!”
‘轟!’
整片欄杆破碎,天涯客棧屋頂房檐咯吱作響,無數木屑碎石紛雜落下。
雲一面色猙獰,提劍而出,帶着極爲凜冽的劍意仿似游龍般,轟然砍向寧不凡右臂,另一名黑衣人見此,也是猛然躍起,兩手握劍,怒吼着奮而衝向寧不凡。
“小心!”
身後傳來王安雅的清脆嗓音。
寧不凡一手碎星抵着當頭一刀,身形無法妄動,卻也毫不慌亂,淡漠道:“師父傳給我的問心劍意,在這劍道內,當是天下無敵!”
“殺!”
寧不凡眸中一片火熱,奮力揮動清池木劍,橫切掠過,光寒一片,岩漿火焰洶涌炸裂成無數火花,將迎面衝來的兩人悉數逼退,清池劍去勢不止,攜帶滔天劍意,直刺兩人心口。
雲一瞳孔猛然收縮,驚懼道:“退!他絕不是二品!”
寧不凡冷眼掃去,劍意瀰漫,劍勢越發鋒寒,嘲弄道:“我若一品,天下握劍之人,誰敢拔劍相向!”
‘咔嚓!’
兩道劍碎之聲清脆入耳。
清池劍以木劍化作岩漿,輕易便將身前兩人手中劍刃切斷。
雲一退的及時,胸前卻也被劃出一道極爲猙獰的傷口,一股狂躁罡風將他撞飛數丈,撞斷客棧大紅圓柱,自半空墜落。
而他身側那名黑衣人被一道岩漿火焰穿胸而過,整個人被火焰吞噬,沖天烈焰激盪,升騰而起,衝破房檐,自半空仿似隕星炸裂出無數花火,散落至方圓數十丈。
“噗!”雲一猛然吐出一口鮮血,氣息頹靡,剛要起身,卻被厚實斷柱狠狠砸在身上。
‘轟轟轟——’
巨柱砸落之時,整個客棧正堂,有無數磚瓦碎屑,紛紛掉落。
天涯客棧,要塌了!
“咳咳......”
寧不凡重重咳嗽一聲,眸子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遙望着半空不斷砍碎飛雪徑直朝他衝來的血刀公孫罪,咧嘴笑道:“你這一刀,當真裂地?”
這世間,所有的刀修都想成爲刀聖和不染,卻也只有張火華承了刀道衣鉢。
血刀公孫罪冷哼一聲,刀意滔天而起,殺意直衝雲霄,滿頭黑髮亂舞,怒喝道:“裂地不成,斬你足矣!”
廂房內,追風與王安雅瞧着兩人刀劍相拼,皆是驚詫。
寧不凡能以二品殺一品劍修,已然不俗。但出手之後,定也受了不輕的內傷反噬。
但,他卻仍能與血刀公孫罪平分秋色,這消息若傳出江湖。
這天下,又該沸騰!
‘咔嚓——’
天涯客棧二樓一陣晃動,追風驚呼出口,“要塌了!”
話還未落,他便化作狂風奔向牀榻,攙着王安雅的手,一同躍出窗臺。
濃郁煙塵激盪而起,耳畔盡是重物砸落和罡風盤旋。
血刀公孫罪終於以猛烈刀意,斬碎無數飛雪,帶着裂地的癲狂刀勢,直刺寧不凡面門。
寧不凡微微眯眼,面色依然平靜。
他一手碎星,一手清池,兩劍交叉橫於身前,迎着勢不可擋的刀意,不退反進,足尖輕點,猛然躍起,似游魚入水,踏着劍意搭建的漫天台階,步步而上。
一步,兩步,三步......
當他停步之時,恰好十步,清池化作漫天雷霆遊蛇,瘋狂炸裂着雷電光芒,奔襲而出。碎星則是化作漫天蟬翼,覆於身前三尺,微微顫動。
蟬聲驚起,越發高亢!
這自虛無而來的蟬聲,高亢刺耳,成百上千連綿不絕,皆是劍意。
在公孫罪驚詫的目光下。
寧不凡與他平靜對視,輕輕說了句,“你既已知曉十步一殺,可曾聽聞......一十七年蟬?”
這是——摘星樓入世行走,葉辰的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