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兩人躍下憑欄，踏足酒樓正堂。
寧不凡快步走向大門，隨意推開，便有寒風迎面，步伐稍頓，緩聲道：“今夜入皇城，我們安危無虞。若靜待數日，等着皇帝陛下召見，我們纔會有危險。閒話少敘，前面領路！”
南風心中縱有疑惑，卻也不好多說，只是一直在心中品味寧不凡話裏的意思。
這意思啊，其實很簡單。
在衆多探子的眼皮底下往皇城的方向趕去，便是爲了讓他們將消息傳出去，將一件暗地裏的事情，放在明面來做。
譬如，將這件事傳到皇帝陛下的耳朵裏。
皇室如今需要利用寧不凡與他身後的那些江湖勢力，自然不可能在這個關節對寧不凡動上刀兵。.七
而皇城司那裏，若真的要殺寧不凡，今夜便是最好的機會。
這是一次試探。
雖有風險，卻也無可奈何。
未湖樓的一則消息，告知寧不凡，汴梁城內有半步不惑的高手，雖未言明敵友，但從未湖樓的謹慎態度來看，這位不知名的高手，大概並未友人。
在這個時候，本應該徐徐圖之的計劃，便被徹底打斷。
於是，便要想方設法，加快整合聚集身後勢力的日程。
今夜的夜闖皇宮，最大的目的是想將皇室與皇城司兩方勢力的態度試探出來。
如果，今夜有皇城司的人前來刺殺，便是皇城司無懼皇室威嚴，且鐵了心要與寧不凡爲敵。那麼，唯有退走汴梁，隱沒身形於東荒境內，再圖後事。
如果，今夜走向皇城的路段，暢通無阻的話。那，可就有意思了......
夜，微涼。
寒月憑窗，似一簾幽夢忽還鄉。
朦朧月光下，靜謐空曠的街道，昏暗無光，微微盪漾的寒風，帶來一股子蕭瑟意味，南風與寧不凡兩人踏着層層漣漪，走向皇城。
回龍街與皇城臨近，間隔不遠。
沿路的屋檐上，趴伏着許多蒙面黑衣人，目光微閃。
南風看了眼兩側屋檐，一隻手放在身後，兩指並起，有微亮劍意，似在醞釀。
寧不凡不動聲色，伴着問心劍意幻化而成的狂風，飛速向前，瞧着似在漫步，卻是似慢實快。
一路上，暢行無阻。
半炷香後。
兩人來到一處硃紅高牆，一眼掃去，估摸着有七八丈高，與汴梁城牆不遑多讓。
南風停步，低聲道：“先生，這是皇城的外牆，翻越此處，便算是入了皇城。一會兒過了外牆，還得再沿着前方大道，走上半炷香，等過內牆，纔算是入了皇宮。”
寧不凡輕輕頷首，隨意問道：“來過？”
他轉身掃了一眼，他雖未親眼瞧見，但隱隱有感，在那些巷子深處的深沉黑暗下，藏着不少人。
南風搖頭道：“兩年前，在下曾奉主子口令，潛入皇宮盜取金令，可剛入了內牆，還沒走兩步便被夜巡將士發現了蹤跡，險些身死。”
兩年前，那時候江湖上的頂尖高手，也不過只是二品巔峯，厲害些的，半步一品，這都敢入皇宮？
想當年，清風俠盜、夜貓李不二的名聲，可謂是傳遍了天下四國，是真真正正的名動天下。
如今啊，這廝整日待在江南郡外的山頭，守着墳，成了一個無心人。
念及故人，總是有幾分懷緬。
寧不凡笑了笑，也不待南風，便率先踩着城牆，攀沿而上，幾個呼吸間，便飛上七八丈高的城牆。
南風見此，也不耽誤，足尖點地，似歸燕高飛，頗有瀟灑滋味。
穩穩落下之時，他擡眼看向徜徉在柔和月光下的道路，問道：“先生，入了內牆後，我可不識路。”
這番話，似在調侃，沒有絲毫緊促。
即便闖宮不成，憑藉兩人聯手之力，欲退去，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寧不凡拍了拍南風的肩膀，率先前行，步伐緩慢，似在漫遊，悠然道：“有識路的人。”
皇室與皇城司，這兩方勢力，都在明面上看着。
兩人慾往皇城的消息，估摸着早便傳了出去，而在通往皇城的途中，不僅無人前來行刺，更是無人前來攔阻，便是默許之意。
皇室不攔，在意料之中。
但皇城司一路上，連個屁都沒放。
寧不凡相信，如果藏在百里芳華身後的墨玉公子真的有心殺他，勢必能以旁人敲不出也猜不透的法子。
這不是在高看禹雲墨，而是寧不凡見多了天機榜上那些人的詭祕手段。
“南風，你覺着皇城司是敵是友？”寧不凡一邊漫不經心的往前走，一邊隨意問道。
南風一愣神，沉吟道：“自然是敵。”
寧不凡略微搖頭，心中幾乎篤定，無論是百里芳華還是禹雲墨都沒有將他當成敵人，反而......在如今汴梁的局勢中，或能成爲他的朋友。
那麼，問題來了，百里芳華一個如此貪戀權勢的人，怎會容忍寧不凡與皇室聯手，奪取他的權利？
看來，一切皆是僞裝。
這是一場延續許多年的騙局，自百里芳華成爲皇城司主事後，這場騙局便開始了。
王安琪與百里芳華見過，沒有看破他的僞裝，倒還講得通順。
但西荊樓居於汴梁這麼多年，卻也沒有瞧破百里芳華的僞裝，可見那位墨玉公子的厲害之處。
他們不僅是要騙江湖勢力，更是要騙天下四國，甚至騙天下所有人。
按理說，一個人扯謊，是爲了掩飾真相，也是爲了得到一些利益。
可百里芳華與禹雲墨這麼做，到底何利可圖？
一路上，寧不凡沉默無言，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不多時，兩人便抵達內牆。
翻過這道內牆，便真正踏入了汴梁皇宮的地域。
“先生，緣何停步不前？”南風見寧不凡只是靜靜站在牆下，不由得疑惑問道。
寧不凡嘆了口氣，拍向南風的肩膀，再指了指不過四五丈高的內牆，輕緩開口，“你信不信，翻過這道牆，便會見到領路人？”
南風微微皺眉，詫異道：“先生何時安排好的？”
他以爲，這些是寧不凡一手安排的。
寧不凡也不解釋，心中在想——究竟要不要再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