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511章 對弈
    往前一步,便要摻和入東荒國的朝政。

    後撤一步,只能退出汴梁再另尋圖謀。

    寧不凡沉默下來,他覺着在這皇宮之內,仿似有一個遮天的陰謀,在等着他。

    皇室不夠坦誠,皇城司更是虛僞。

    與這兩方勢力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王安雅心心念唸的,並不是助寧不凡覆滅棋閣,而是將江湖上稱得上厲害的勢力,悉數毀滅——或許包括這位天機榜首。

    “先生?”南風輕聲喚道。

    寧不凡回過神來,定下心神,看了眼內牆,轉身便要離去,可走了兩步,卻又忽而止步。

    他想起了一雙,純淨漂亮的眸子。

    ——王安琪還在皇宮。

    恍然間,已是十餘日未見過了。

    “先生?”南風越發疑惑。

    寧不凡回身,看了眼南風,“回客棧等我。”

    話音落下,寧不凡踏地而上,一陣清風迎面,白髮頓作緒亂,衣袂略微飄然,一步便越過內牆,穩穩落地。

    “嗯?”南風略微惘然,頗有些迷茫。

    他雖看不透這些隱藏在夜幕下的鋒寒,卻也隱約覺察出,這件事情或許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但,寧不凡的命令,他卻要遵守。

    於是,南風藏下心頭的憂慮,嘆了口氣,默然離去,隱於夜幕之下。

    他要回客棧,去找西荊樓,再去尋知願。

    ......

    皇宮。

    寧不凡落地後,擡眉掃眼,在十餘步外,有兩男兩女躬身靜候。

    “青蘭。”

    “雛菊。”

    “海棠。”

    “睡蓮。”

    “見過愚者先生。”

    四人身着寬厚黑袍,面上覆着銀白麪具,在月光下,微微閃爍。

    依次報過名號後,恭敬見禮。

    兩位女子,是青蓮、雛菊,嗓音清脆悅耳,聽起來似乎十餘歲的年紀,稍顯稚嫩。

    兩位男子,是海棠、睡蓮,嗓音醇厚,卻又稍顯嘶啞,年紀稍大些。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四人皆是一品。

    寧不凡輕‘嗯’一聲,目光掃過眼前四人,平緩道:“皇城司的人?”

    四人靜默。

    寧不凡繼續道:“若是百里芳華要見我,不會在皇宮,這樣太過顯眼,那麼......是墨玉公子讓你們來的,他要見我?”

    四人中,一位女子略顯詫異,小心擡眉看了眼面前的白髮少年,復又將頭埋下更深。

    寧不凡擺手道:“別躬着身子了,前面領路。”

    片言之間,他便將這件事情的脈絡梳理清楚,猜的分毫無差。

    天機榜五,墨玉公子,禹雲墨。

    是敵是友,今日過後,見分曉。

    四位皇城司的一品高手,兩男兩女分立兩側,當頭領路。

    一行五人,沿着城樓走向門廊臺閣,再穿過水墨作畫的假山溪畔,繞了一大圈,才走出彎彎繞繞的小築,迎面而來的,是極爲空曠的圍場。

    溪流潺潺劃過,雀鳴陣陣響起,微涼月光下,又見重疊綠樹,仿似身處深山。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氣氛稍顯凝重,過路長廊時,遇見十餘列夜巡將士。

    這些將士見到寧不凡等人,目光便掠過,仿似並未瞧見。

    這副情景,讓寧不凡略微驚心。

    只怕,這皇宮之內,今夜所有的巡城將士,都被皇城司給調換成了自己人。

    瞞於皇室?

    百里芳華,真有這麼大的膽子?

    半刻鐘後。

    領路四人忽而止步,讓開身位,其中一位女子,略微低眉,恭聲道:“前面涼亭便是,我等身份不便,先生獨往。”

    這條路兩側,皆是茂密綠植,花草淡淡幽香撲面而來,擡眼望去,道路盡頭有一座復古涼亭,坐落於湖畔中央,由兩橋相隔。

    在此遠望,依稀可見涼亭內,有一道人影在涼亭內靜坐。

    寧不凡看了眼左右,見無人埋伏,心底最後的憂慮盡消。

    他踏上拱橋,一步步走向涼亭,不一會兒,便見到了一位嘴角含笑的俊俏年輕公子哥。

    這人身着一身玄衣,正低眉看向案前的棋盤,左手捻白,右手持黑,時不時落下一字,再拾起一枚。

    寧不凡再往前走,終於瞧清了玄衣男子的相貌,面若秋月,色若春花,俊逸非凡,英姿瀟灑,卻也並不陰柔,反而更顯氣質超然。

    墨玉公子,果然如玉。

    若是自比,倒是相形見絀。

    寧不凡走入涼亭,坐在玄衣男子對面,也不言語,只是靜靜看着棋盤上黑白林立。

    ‘啪嗒。’

    玄衣男子落下一枚白子,笑問,“寧兄,猜猜這黑白兩方,哪方會贏?”

    這廝,還挺熱絡。

    寧不凡微微搖頭,坦然道:“看不懂,但左右對弈,贏也是你,輸也是你。你可是墨玉公子?”

    “天機榜首,竟不懂縱橫之道?”

    禹雲墨略微詫異,忽又狡黠一笑,將黑子隨意拍在棋盤之上,搖頭道:

    “其實啊,我也不懂,我覺着這玩意兒啊,雖不難,卻太過耗費精力,我向來不喜。只是想着與寧兄相會,總得拿些聰明人愛玩兒的東西,顯擺一下。今日晌午,我特意去請了國手教我佈局方式,我就記下,擺在這裏。”

    一邊說着,禹雲墨一邊拾起一枚白子,點向棋盤,“瞧這一手,三之十七,他說是僅有的妙手,若是寧兄懂棋,這一手便是要交給寧兄走的。”

    此言倒也算坦誠,但寧不凡卻從這話裏聽出了別的意思,微笑道:“墨玉公子晌午便知,我今夜會闖宮?”

    禹雲墨輕輕頷首,“寧兄在蒼州時,我便料到寧兄來到汴梁後,會夜入皇宮。這一嘛,是爲了看一看皇帝陛下的態度,這二嘛,是想瞧一瞧皇城司究竟站在哪邊。當然......若是寧兄沒這個膽子,我或許會瞧不起你。”

    要知道皇城司的態度,要麼直接闖入皇城司的府邸,要麼就是借闖入皇宮這件事,觀摩一番。

    皇城司能屹立汴梁多年而不倒,自然是有深厚底牌,若要闖入皇城司的府邸,無異於隻身飼虎。

    於是,夜闖皇宮便成了唯一出路。

    當然,這緣於皇室沒有早些發下旨意,召寧不凡入皇宮。

    局勢雖然有些複雜,但一一梳理過後,其實也很簡單。

    “皇城司,不願與我爲敵,所以你纔會見我。”寧不凡伸手抓起幾枚黑子,隨意點在棋盤之上,沉吟道:“你莫非怕我?”

    禹雲墨默然不語,摸過幾枚白子,揉搓一番,隨意落下,笑道:“天機榜首寧鈺,素有十步一殺之名,這些日子,又添上了個輪迴之主愚者的名號,我自然是怕的。”

    這語氣極爲隨意,甚至像是在打趣,可沒有絲毫懼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