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領着寧不凡來到驛館的紅甲將軍,推門而入,滿面振奮,朝寧不凡拱手道:
“秦大俠,我已將聞十里歸案的消息稟明孫大人,孫大人聞得消息後大喜過望,吩咐賬房先生取了千兩黃金,秦大俠自可取用。”
他說話時,微轉目光,瞧見本應該被牢牢捆縛的聞十里,竟仿似個沒事兒人一般,與寧不凡對案而坐,喝着小酒,悠閒愜意,像是上賓。
“這......”
瞧着這一幕,紅甲將軍愣了半晌,頗有些摸不着頭腦。
寧不凡飲盡杯中酒,放下杯子後,輕微擡手抓出一片淡淡的問心劍意,循循化作繩索,片刻間便將聞十里給捆了個結結實實,淡淡問道:“一品高手皆是山中猛虎,府衙之人可有困虎之力?”
方纔還是上賓的聞十里,又成了個階下囚。
不過,聞十里倒也坦然,畢竟江湖人最愛的就是面子,寧不凡雖抓了他,卻能以禮相待,他已經心滿意足。
被捆上之後,他便兩眼一閉,面上復又展露出視死如歸的神色。
紅甲將軍猶豫了會兒,說道:
“府衙之力,不過是鐵索與刀劍,自然困不住一品高手,孫大人也知道這一點兒,晌午時便派了數騎,去櫟陽郡尋了幾位抵達一品之境的江湖高手前來,算算時辰......大概也快到了。”
聞十里不僅僅是盜竊相國印璽的大盜,更是西荊樓主事齊朵兒的義父,這等身份,自然會引來大人物的凝目。
據說,相國季數月前奉了陛下之令,前來督察良安城的重建,此時便身處據此五十里開外的櫟陽郡。
粗略思索便能知道,聞十里歸案的消息傳來後,良安城知府孫崖大喜過後,定會在第一時間派人去稟明相國,而這些所謂的‘江湖高手’,大概是相國貼身護衛。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恰好是相國大人防備最爲空虛之時。
寧不凡在短短數息之間,腦海閃過許多個念頭,然後又迅速斂下心思,將繩索交付於紅甲將軍,囑咐道:
“此物並非尋常繩索,乃是精純劍意所化,足以困着聞十里兩三個時辰,這兩三個時辰過後,劍意潰散,聞十里便可調用天地之力,恢復一品實力,你們要多多留意。”
紅甲將軍聞言,面色欣喜,“如此......便多謝秦大俠了。”
知府孫大人的命令是,在櫟陽郡的江湖高手未抵達此地之時,要留下那位抓獲了聞十里的‘秦天’,畢竟一個小小的知府衙門,兵將不過數百,哪裏困得住一品高手?
如今,有了這道劍意凝化而出的繩索,一切難題便可迎刃而解。
紅甲將軍拱手致謝,笑道:“兩三個時辰,足夠了。”
寧不凡微微頷首,心道——兩三個時辰,足夠了。
這兩句話,卻不是同一個意思。
驛館之外,停着一駕馬車,一位小廝模樣的瘦臉男子,正手牽着馬繮,漫無目的的左右環視,連連打哈欠,瞧着似乎有些萎靡不振。
千兩黃金,足夠裝上好幾個大箱子,孫大人便派了府中護院駕着馬車,將這錢財送來,當然,這馬車也是爲寧不凡備下的,千金都給了,也不在乎一輛不值錢的馬車。
牽着馬繮的小廝瞧見寧不凡從驛館走出,趕忙打起精神,迎了上去,“這位便是秦大俠吧?”
小廝面上堆起笑意,“孫大人令小人在驛館外等着,說是瞧見了秦大俠後,便帶秦大俠去一趟府衙,孫大人爲秦大俠備好了一桌酒席,要好好犒勞一番秦大俠的俠義之舉,爲天下除了一害,真可謂是......”
他這諂媚奉承的話還沒說完,便瞧見寧不凡跨上座椅,輕揮馬繮,旁若無人的駕車離去。
煙塵在車輪滾動下,徐徐升騰。
月光下,小廝瞧着絕塵而去的馬車,面上的堆起的笑意變得尷尬起來,可隨後又覺着面子有些掛不住,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叉腰咒罵道:“我呸!不就是個江湖上的無名之人嘛,還敢跟爺爺我甩臉色,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可去你的吧!”
在這世上,有許多卑微得像是塵埃的小人物,他們一方面感慨命運不公,一方面又在暗地裏使勁咒罵那些大人物。
因爲他們覺得,大人物比他們厲害、比他們享有更多的富貴,憑什麼?
於是,他們羨慕、嫉妒,同時又渴望成爲大人物,甚至無數次告訴自己,若是自個兒真正成了大人物後,一定不會像這些大人物一般目中無人。
可當他們成爲大人物後,便會失了初心,只會覺着那些卑微得像是塵埃的小人物,連礙眼......都稱不上。
仇富者常有,但仇窮者,卻是很少。
或許,有句話說的不錯,當你站在足夠高的峯巒,便只能看到天邊壯闊異常的景色,再也看不見山腳下的人。
......
先前說過,良安城與櫟陽郡不過五十里,乘着車馬,不消一時三刻便能抵達。
寧不凡在半個時辰後,抵達了這座櫟陽郡,可惜此時,城門緊閉。
數十位黑甲將士守在籬笆欄之後,面無表情,甲冑泛着寒意,皆是精銳。
良安城遭了大水,災民多達數十萬,爲了嚴防災民流入櫟陽郡影響治安,櫟陽郡四座城門外增添了數倍甲冑,但北滄國畢竟不像燕國一般,需要出示什麼照身帖才能入城,於是入城之時,也沒有多難。
寧不凡身爲一品高手,自可逾牆而入,可若是如此,或許會被城中的高手察覺到,於是......他便選擇了一種比較溫和的方法。
只見,寧不凡躍下馬車,在刀光劍影裏,淡定的從袖袍裏摸出二十錠金子交給官兵,微微笑道——官爺辛苦,這是茶水錢。
茶水不貴,幾錢便可,這二十錠金子,足夠守着城門的數十位將士、連帶着城樓上那十幾位弓弩手,喝上半年的茶。
衆多將士皺着眉頭,面色慍怒,義正嚴詞的呵斥了寧不凡幾句。
寧不凡笑意不改,又拿出了二十金。
黃橙橙的金子,在月光下,可刺眼的很啊。
衆人環顧左右,片刻沉默後,城門便大開。
有人說,錢財可通鬼神,這話或許是假的,但錢財可開城門,卻是真的。
這些官兵裏,或許有不少,是真正剛直不阿的漢子,可人心卻都是從衆的,當大多數人做出了同一個決定後,這個決定即便是錯的,那也是對的。
舉世皆濁,獨清便是罪過。
當然,若是率領大軍攻城之時,除了勸降之外,唯一開道的法子,便是以雲梯、刀劍、甲冑......與血肉。
拿着錢財開道,只能被射成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