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877章 相國季(上)
    月光輕柔,夜風微涼。

    寧不凡駕着馬車,在空無一人的各個街道,漫無目的的走了半個時辰,最終停在一家名爲‘清平樂’的客棧,輕輕敲了敲門。

    良久後,有微弱的腳步聲傳來,接着便是年輕女子的慵懶嗓音,“小店打烊了,客官明日再來。”

    寧不凡笑道:“客棧是供人歇腳之地,哪有打烊之說,快快開門,我願出十倍銀錢。”

    ‘噌!’一聲輕響。

    客棧內,一盞燭光亮起,年輕女子容貌俏麗,披着一身雲煙色碎花長裙,邁着輕緩的步子走來,想瞧瞧這出手如此闊綽的客人,長的是個什麼模樣。

    ‘咯吱’一聲,女子拉開大門,上下打量了番眼前立着的男子。

    此人身形修長,白袍翩翩,氣質不俗,只是戴着斗笠,倒也瞧不清相貌如何,嗓音倒是溫潤的很,像是個儒雅的公子哥。

    最後,女子的目光停留在寧不凡腰間繫着的那柄清池劍鞘上,看了一會兒,愣神片刻。

    她倒是沒有見過這劍鞘,卻看過一張自家主子的畫像。

    畫像上,主子也是風姿綽約,白袍颯然,只是腰間佩着兩柄木劍,與眼前之人......倒是有幾分相似。

    年輕女子斟酌半晌,試探道:“客官若是住店的話,樓上甲字三號,可供歇腳,不過這甲字號,可不便宜。”

    寧不凡點了點頭,指了指外面停着的馬車,沉吟道:

    “先喚些人手,將這馬車停在後院,喂好草料。車上有幾箱金子,將這些金銀找個地方放着,我要用時,自會去取。還有......一會兒,你來一趟我的臥房,我有些話要與你說。”

    這一連串的話語,讓年輕女子呆滯片刻,回過神後,細細品味這些字句——這大半夜的,一個男子,要拉着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去臥房說話,想幹什麼,當暖牀丫頭嗎?

    年輕女子越想,面色便越是冰寒,冷聲道:“這位客官,說話做事還是得掂量着來,即便你金銀不少,出手闊綽。我絕不去臥房與你說話,我可不是這種人。”

    寧不凡腳步稍頓,詫異道:“這南宮路凡不是跟我說過,天底下所有以‘清平樂’爲名的客棧,都是棋閣醉夢司的產業嗎?”

    年輕女子聞言,面色微變,心底微驚。

    寧不凡轉身過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女子,疑惑道:

    “我記得在棋閣重立之時,拓跋渠便吩咐讓人將我的畫像傳了下去,以便我日後行事,按理說你們應該看過纔是,難不成......你認不出我?”

    女子聽了這話,心頭惴惴不安起來,“您,您是......”

    寧不凡將斗笠摘下,滿頭白髮嘩啦灑落,露出真容,淡淡笑道:“我名寧鈺,字不凡。”

    仿若晴天霹靂一般,年輕女子如遭雷擊,心頭微顫,雙腿一軟便是驚慌跪地,慌不擇言道:“主......主子,是雲靜有眼無珠,奴婢有罪!”

    寧不凡趕忙上前,扶起這位名爲雲靜的女子,溫聲勸慰道:“你之前既然沒認出我,自然無罪,雲靜是吧,我便喚你雲姑娘了,你也不必喚我主子,喚我秦公子便是。”

    雲靜顫顫巍巍起身,目光略有躲閃,猶豫半晌,還是說道:“主子......啊不,秦公子,方纔讓奴婢去臥房伺候?”

    寧不凡點了點頭,面色凝重,“嗯......有些話我不好說,你應該明白。”

    他說的是,北滄國的江湖局勢複雜,什麼話都不能在這門口說,畢竟隔牆有耳,最好還是要到僻靜的地方說。

    可雲靜聽了這話,心頭撲通撲通亂跳,輕咬脣畔,偷偷瞄了眼寧不凡,似乎心中極爲糾結,足足過了半炷香後,才紅着臉說道:“奴婢自然懂得。”

    寧不凡想了一會兒,看着雲靜躲閃的眸子,問道:“對了,方纔你說自己不是這種人,是個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

    雲靜羞怯不已,“奴婢的意思是,今夜我是你的人。”

    “......”

    有些事情,它看起來很荒唐,實際上,也確實很荒唐。

    還好,這個誤會,寧不凡及時解釋清楚,否則真到了臥房相見的那一刻,怕是會傷了小姑娘的心。

    棋閣的產業,雖不如西荊樓與未湖樓那般枝蔓龐雜,但在探聽情報這方面,也稱得上是天下一流。

    先前,聞十里與寧不凡說了不少江湖上的事情,但大多數都是聽江湖上的傳言,而非親眼目睹,寧不凡不敢輕信,首要的便是找到自己的人手,以此印證聞十里口中所言之事,是否屬實。

    在局勢錯綜複雜之時,及時的情報與準確的消息往往是一柄足以殺人的利劍。

    雲靜身爲清平樂的掌櫃,縱然職責微小,卻能通過各種渠道,聯絡起棋閣餘下的人,接着......便是串起一整個北滄國的情報網。

    通過雲靜之口,寧不凡知道了許多北滄國江湖上的事情,而令他頗感意外的是,棋閣暗探費盡心力搜尋來的消息,竟與聞十里口中所言,分毫無差,甚至聞十里口中所言,更爲詳細,仿似......是一個龐大的情報網篩選過後、反覆印證,才能得到的隱情。

    由此可見,聞十里說自個兒知道的消息,皆是什麼道聽途說。

    定是虛言。

    此人身爲西荊樓主事齊朵兒的義父,與西荊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絕非明面上看着那般簡單。

    或許......聞十里本身就是西荊樓之人。否則,他如何能夠獲悉這般清晰的情報?

    寧不凡很好的將這份心思藏在心頭,望向雲靜的眸子,問道:“最後一個問題,相國季,身在何處?”

    相國季奉皇帝旨意,着手良安城重建之事,很多人都知道這位相國大人身在櫟陽郡,卻沒有幾個人真正見過相國大人,三品以下的官員,沒有資格與其照面,至於三品以上的官員,這櫟陽郡也就不足五人。

    其實,也不是這位相國大人輕慢小官,而是櫟陽郡守深思熟慮後,做出的安排。

    一國之相,是頂破了天的大人物,安危自然是大事,即便是相國大人擦破了點兒皮,櫟陽郡守都得戰戰兢兢好一會兒。

    櫟陽郡很大,換做旁人,自然找不到相國季在哪座府邸。

    雲靜微微拱手,恭敬回道:“當陽街、三竹屋、樓外樓。”

    棋閣,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