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朵兒迎着面前足足七位黑袍蒙面人,面上帶着譏諷笑意,緩緩摸向腰間雙刀,“敢問諸位,可備好衣冠冢?”
只一眼,她便瞧了出來,這攔在身前的七人,皆是一品高手,合七人之力,甚至可以破千軍、大勝而反,卻不想,竟用來攔她齊朵兒的前路。
什麼時候,一品高手竟變得這般常見了,動不動就是七八個?
齊朵兒斂去心思,猛然提刀出鞘。
‘嗡——’
兩刀齊齊出鞘,只發出一聲振鳴,天地間有濃郁刀意漸漸聚集於虛空,迸發微弱亮光,蓄勢待發。
細看這兩柄刀,模樣相似,卻有不同,左手那柄,寬有兩尺八,刀面稍窄,刀身厚重,黑黝黝似乎是隕鐵打造,入手極沉,莫看這刀身小巧,實則足有百斤之重,未入三品地坤境的武者,輕易可提不動,此刀名爲——狼尺。
再看右手那柄,寬僅兩尺五,雖較‘狼尺’略短,但其刀面更寬,刀身更薄,幾乎薄如蟬翼,通體雪白,刀柄處以繁瑣符文雕刻着一條栩栩如生的冰霜巨龍,入手輕,極輕,似乎沒有絲毫重量,即便三歲稚童也可輕易提起,此刀名爲——龍屍。
‘狼尺龍屍’,江湖兵器榜排行第一,七百年前一代鍛器大師陳冶子親手打造,後經流傳江湖,年年歲歲飽飲鮮血,鋒寒若九天星芒,凌銳似雷霆奔鳴,據說,此刀曾在三百年前,與落日弓化作的雙刀相拼,竟不落下風。
七位黑袍人極有默契的列出陣型,以扇形之勢將齊朵兒圍起。
立於中間的那位黑袍人,約莫是這些人的頭領,他眸光銳利,緊緊盯着齊朵兒的眸子,嗓音沙啞低沉,“朵兒姑娘,這是要去北冥山?”
齊朵兒冷笑一聲,也不回話,單膝略微彎曲,兩手緊握刀柄,以猛虎落山之勢踏前一步。
‘唰!’
一道劃破空氣的刺耳嗡鳴聲響起。
只見,齊朵兒手中黝黑狼尺已然抵在領頭黑袍人的頸間,刀光若宣泄而出的萬丈瀑布,只一瞬便將這黑袍人徹底淹沒,連帶着十餘丈外的芳草地,一同綻放出雄渾炙熱的滾燙火光。
碧潮刀法,第一式——烽火燎原!
有人曾說,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這好好的一副送別故人的淒涼美景,卻成了‘烽火碧連天’。
“噗!”
領頭的黑衣人胸口骨骼盡碎,血肉在刀光下綻放的那個瞬間,又被兇猛的烈焰湮滅了大片肌膚,讓他整個人在熱浪的席捲中,大口嘔血,轟然倒在十餘丈外,身上冒着騰騰黑煙。
雖未死,卻也重傷難醫。
這一招先手奪人,出手迅疾,又加上沒有徵兆,用了‘無恥’的偷襲,可謂佔盡了便宜。
——什麼,你說我不講武德?
——你們他孃的七個人打老孃一個,你跟我講武德?滾蛋!回家!喝奶去吧!
“齊朵兒,你找死!”
餘下六位黑袍人怒不可遏,聯袂而出,施展道法,左邊三人使刀,右邊三人使劍,高喝一聲,捏出大片刀光劍意,宛若狂風呼嘯般,迎着齊朵兒的面門猛然拍下,“死!!”
齊朵兒輕輕呼出一口氣,狼尺迴旋入鞘,乾脆利落,兩指並起輕輕劃過眉梢,眸中立時閃起詭異的淡藍光芒,像是刀光掠起,又剎那隱沒。
說到這裏,有件事情,不得不提。
其實,在遠古之時,常有神人,比尋常人多一目,此目效用不凡,又是上天恩賜,又被稱之爲‘天眼’。
擁有天眼之人,若是修劍,便能以天眼蘊藏劍意,若是修刀,便能在天眼蘊藏刀意。
一品走到不惑,是要觀人間,看人間,融入人間,方能不惑。
凡持天眼之人,輕易便能看破人間,於是便有了這麼一個說法——天眼之人若不隕落,來日必能躋身不惑上。
那時候,同境的陣法師,常以天地之力翻掌佈陣,可稱之爲同境無敵,甚至出現過三品殺一品之例,因此無數人對陣法師又敬又怕,不過,天眼者,看破虛妄,輕易便能破陣而出。
整個人間的陣法師,對於擁有天眼之人,則是如同敬畏鬼神。
於是,便有被陣法師鎮壓的大修行者,歷經數百載,終於琢磨出了後天劍目、刀目......之法,以強悍修爲,調用天地之力,強開天眼,只是......會損耗百餘載修行之力。
這是一個陣法之道最爲繁榮昌盛的時代,卻在強開天眼一法流傳出去後,這個足夠繁榮昌盛的時代,漸漸無法挽回的、走向沒落。
在最後一位不惑上境的陣法大師死去之後,陣法一道徹底跌落神壇,失了傳承,從此便是一蹶不振,無人再願辛苦鑽研陣法,直至數百年後,這整座江湖上的遊俠兒們,甚至不知陣法是爲何物。
娟兒的‘劍目’,是王大爺不惜損耗百餘載修行,爲娟兒強開的天眼,王大爺修劍,這後天開出的天眼,便是所謂的‘劍目’。
再說方纔。
齊朵兒以道法展露出來的,便是天眼,她修刀,以濃郁刀意藏於天眼之中,便可稱其爲‘刀目’。
當然,她若是天生神眼,早便被村長給拐入柳村去了,輪不到西荊樓來撿這個便宜,她的這隻刀目,並非天生,而是有踏入不惑上境的大修行者贈予。
而且,這位大修行者,還得是實力強橫的刀修,方能以刀意開刀目賜予刀修。
說到這裏,這位大修行者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
齊朵兒以雙手緊握龍屍,略微擡手,向前遞出,額間刀目微微泛亮。
這一刻。
寒風滾燙,烈陽陰冷,萬物生靈的呼吸,都變得緩慢起來。
齊朵兒迎着面前幾乎凝若實質的罡風,緩緩閉上眸子,心神通明,仿似在虛空漫步。
她踏着極其詭異的步子,接連避過一道又一道殺招,幾乎每一道殺意凌冽的刀光劍影,都是貼着她的身子落下,險峻異常。
“碧潮刀法,第二式......”
齊朵兒輕聲誦唸,百餘若烈日般刺目的刀光,自袖袍齊齊涌出,呼嘯連綿,寒意徹骨,“滄海浮生。”
這一日,這位一品高手,打出了不惑上境的氣勢。
滿天星,如雨落。
這一戰過後,無論勝負,齊朵兒之名必會名震江湖。
齊朵兒自然得好好感謝那位,教她重新握刀的師父——不惑上境巔峯大修行者、江湖俠客榜首、荒刀、獨臂人、張火華。
每當有人聞得此名,總得心中感慨一句,惜哉......挽天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