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方圓數十丈內,到處是搖曳的火光與晃動的人影,皆是歪嘴之令前來護衛院子的入品高手。
院內,一十七位一品高手屏氣凝神,兵刃在手,分立兩側,目光泛寒,不斷掃向四面,嚴陣以待。
十七人裏,足有十一人是拓跋渠調來的棋閣高手,餘下六人則是聞名而來投效輪迴的江湖好手,而這些,遠非輪迴全部戰力。
輪迴,在李不二的手裏,經過長達數年的發展,早已今非昔比,得益於天機榜首寧鈺的名聲越發響亮,這一兩年來,前來投效的江湖高手越來越多,不說二品與三品,單說一品,便有三十餘人。
整個天風國,能夠與輪迴比肩的勢力,或許唯有劍閣。
不過,葉麟只要提着劍,坐鎮輪迴一日,劍閣之主李子夜便不敢同輪迴爭鋒。
因此,也可以說,今日的輪迴,已是人才濟濟、獨霸天風國。
屋檐下,擺着一張案子,案子上擺滿卷冊,皆是歪嘴晌午時送來的情報。
李不二、綠竹、長孫婉兒,三人圍案而坐,低聲攀談。
“這都過了整整半日了,他們怎麼還不出來?”
綠竹面色焦急,不斷將目光掃向臥房方向,語氣急促。
李不二與長孫婉兒面色倒是平靜的很。
長孫婉兒合上最後一份卷冊,緩緩呼出口氣,輕聲道:
“這些江湖消息太過細碎,難以判斷北滄國江湖真正局勢,但從這些消息裏卻能瞧出一件事情,寧先生在北滄國的處境,有廟堂傾力相助,可謂是佔盡優勢。不過,既然佔盡優勢,又爲何會......”
李不二聞言,稍稍擡眉。
這件事情,早在他預料之中,他送給寧不凡的那件印璽,可是北滄國皇室傳承印璽。
斟酌片刻後,李不二低眉下去,言簡意賅道:“九霄天。”
先前,李三思上山之時,已經將寧不凡受傷原委告知於李不二,但有些隱祕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因此,李不二隻是稍稍提點,並沒有全盤托出。
‘嘭!’
綠竹聞言,拍案而起,怒道:“定然是賊禿金蟬,將寧鈺哥哥打成這般模樣!”
金蟬?
李不二瞥了綠竹一眼,金蟬也配?
長孫婉兒輕輕搖頭,心中嘆了口氣,她心中清楚,單憑金蟬的實力,如何能攔住王十九?
這件事情,應該是牽扯到了更厲害的人物。
可,九霄天裏,比金蟬更厲害的人,不是隻有傳聞中踏入天順之境的那位老祖宗嗎?
長孫婉兒隱約琢磨出事情的大致脈絡,卻沒有說出口,只是深深望了眼李不二。
李不二緩緩點頭,算是默認。
在這座人間,無論發生何事,只要牽扯到了不可知之地,便會成爲頂破了天的大事,此間因果,並非俗世之人可以輕易揣摩。
輪迴人才濟濟,是很厲害。
不過,即便是十個輪迴加起來,也無法摻和入不可知之地的爭鬥,或許可以說......無法摻和入天順老祖宗的爭鬥。
長孫婉兒眉頭緊皺,一手扶額,另一手覆在桌案,兩指極有韻律的敲打,發出‘篤篤’輕響,心中冷靜思索,看來......在局勢未明之前,絕不可輕舉妄動,爲今之計,唯有等臥房內的三人走出,方能再商榷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咯吱——’
一聲輕響傳來。
滿面倦怠之色的王十九輕輕拉開房門,朝三人招了招手。
綠竹眸光泛亮,‘噌!’的一聲快步衝去,徑直走入臥房。
寧不凡滿身血污,躺在牀榻,眸子緊閉,面色蒼白。
王安琪蹲坐在踏前,緊緊握着寧不凡的手,低聲抽泣。
綠竹心中微驚,卻又暗暗鬆了口氣,晌午之時她瞧見寧不凡那副氣息頹弱的跡象,還以爲......還好,是她想多了。
想到這裏,綠竹不由得放緩腳步,躡手躡腳走向牀榻方向,走近之後,捏着裙襬,小聲道:“安琪姐,我名綠竹,刑天是我哥哥......”
她雖沒有見過王安琪,卻從刑天的口中聽過許多江湖之事,這些事情裏,自然有與刑天、王安琪、王安雅一同過路江湖的那段時光。
刑天與王安琪的關係不錯,也曾數次同綠竹說過,待時機成熟,便帶綠竹見一見高雅的王安琪。
沒想到,兩人相見,卻是在這般境遇。
王安琪擦了擦臉,止住淚水,仍是雙目通紅,仍然泛着水霧,轉頭看向綠竹,勉強露出幾分笑意,嗓音沙啞道:
“你便是綠竹啊,七年前我與天哥走江湖之時,他常常與我說起過你......寧鈺的北滄國之路,是爲了救下刑天,可惜功敗垂成,錯了時機,罪皆在我,你莫要怪他......你的心裏若是有怨氣,便罵我幾句。”
王安琪心中認爲,若是寧不凡沒有替她擋下孫乾的殺招,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刑天自然會被營救出來。
她很生氣,生自己的氣,也很內疚,揪心的難受。
她甚至連與綠竹說話時,都是斷斷續續,言辭有些混亂,溢於言表的悲慼,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惜。
綠竹聞言,心頭微酸,忙攙着王安琪的手臂,輕輕搖頭,堅定道:“此事成敗,皆憑天意,安琪姐,切不可攬責,你越是這般說,我心裏越不是滋味。”
數步外,窗臺前。
王十九咳嗽一聲,目光疲憊,目光越過窗臺,看向天上明媚月光,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對長孫婉兒說道:
“我救不下他。”
整整半日,數個時辰,王十九不顧重傷之軀,調以天地之力,拼力催動祕法,不斷以星光沖刷寧不凡的身軀,卻也僅僅將詛咒暫且抑制下去。
他救不了寧不凡。
在說出這句話前,他試過了所有法子,數十次嘔血,險些當場死去,若非王安琪死死抓着王十九,不允他再耗費氣力,只怕他要先寧不凡一步死去。
長孫婉兒抿了抿嘴,望着王十九黯淡下去的眸光,心裏同樣難過。
這個向來堅毅果敢的少年,像是忽然被打碎了所有驕傲,連脊樑都彎了下去。
這一幕,真教人傷心。
這時,李三思走入臥房,將房內一切收入眼底,然後緩步走向窗臺,與長孫婉兒並肩,緩聲道:“非是人力可爲,不必過於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