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少爺的劍與簫 >第一卷:劍鳴簫嘯 第十四章 漠北七宿
    寒冬臘月,雨雪紛飛,寒風瑟瑟,這天,郭老爺命人燒旺爐火,殺豬宰羊,請來郭老秀才給大家講說當下三晉之地發生的大事以解乏。

    “上回說到沙陀部朱邪父子因剿滅龐勳叛軍而立大功,深受皇恩隆遇,唉!花無白日紅,天有不測風雲啊!沙陀朱邪父子,北方蠻族,雖受皇恩但不通朝中錯綜複雜的權貴關係而得罪了國舅段文楚和皇叔李弘源,今年遭到兩位構陷,讓唐皇聽信其讒言,於是以沙陀朱邪父子恃功傲慢,有反叛跡象爲由,重新重用段文楚爲大同節度使,任命太僕卿盧簡方爲振武節度使予以防範,同時暗調幽、並兩州之兵討伐沙陀。”

    符存聽得好奇,追問道:建功立業看來也並非好事,要想保有功名,朝中關係還有這麼重要啊!這父子身居晉北,不在朝中爲官,怎會得罪到那段文楚和李弘源的呢?

    老秀才押了一口茶,捋一捋花白鬍須,慢悠悠地說道:這話還得細說那國舅段文楚和皇叔李弘源,身爲朝廷重臣,享受着榮華富貴,卻貪得無厭,利用戍邊職務之便,屢屢剋扣軍餉,巧取豪奪,讓兵民怨聲載道,再加上當時南蠻戍邊的是徐州悍卒,他們遠離家鄉,約定的戍邊期又到,而當時的徐泗觀察使崔彥曾聽從親吏都押牙尹戡的話,以“軍帶匾乏,難以發兵”爲由,要求戍卒再多留守一年,引起戍卒思鄉心切,對朝廷言而不信和剋扣軍餉,怒不可揭,許佶、趙可立等九人,更是一怒之下殺了都頭王仲甫,擁立糧料判官龐勳爲都將,於是,龐勳率領戍卒奪取了監軍院的兵器、鎧甲,一路攻城拔寨,奪關斬將,連克數州,所到之州,流民紛紛響應,一時聚衆數萬,從桂林橫掃大半個江南,又攻佔宿州,徐州重鎮,朝廷聞之震怒,對段文楚和李弘源貶官罰俸,任命康承訓爲義成節度使、徐州行營都招討使,王晏權爲徐州北面行營招討使,戴可師爲徐州南面行營招討使,率兵三萬前往都梁城鎮壓,龐勳指揮義軍乘夜退出都梁城,留給戴可師一座空城,第二天,大霧迷城,龐勳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時機,命令王弘立引兵數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殺回,官軍四散逃竄,被淮河淹死無數,此役殲滅官兵兩萬多人,戴可師單騎逃走,途中也被擊斃,龐勳大獲全勝,繳獲器械、資糧、車馬數以萬計,賊勢正盛,無人能擋,朝野上下一片惶恐。

    “龐勳好厲害啊!那朝廷打不過,最後是不是滅亡了呀?”

    衆人一聽此話,驚嚇出一身冷汗,如此詛咒朝廷,敢說出大逆不道的話,正是年紀輕輕的小孩兒郭崇韜。

    老秀才嗔怒道:童言無忌啊,小孩兒今後說話可要小心吶,話說不好,可是有殺頭之罪喲!當然,那叛賊龐勳最後倒是滅亡了啊!

    郭崇韜不知錯在哪,摸摸腦袋,眨着大眼睛又問道:那龐勳怎麼可能被滅了呀!不是很厲害嗎?不好玩!

    老秀才笑道:你這娃兒,好好聽我講來,常言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正當唐皇一籌莫展之際,內常侍張泰養子張承業獻計,晉北沙跎騎兵驍勇善戰,朝廷若遣使挾重金玉帛前往邀約令其出兵,則賊軍可破也,於是,唐皇依計以張承業爲使,到晉北搬得救兵,果然沙跎騎兵所向無敵,最後一舉剿滅叛賊,朱邪赤心父子功成封爵,一時大紅大紫,佔盡風頭,相比之下,段國舅和李皇叔被降職罰俸,灰土灰臉,由此,二人心生嫉妒怨恨,心想這蠻族胡虜,休要張狂,戰亂平息,你們功勞越大,倒黴就越大,你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啊。

    符存聽到這裏,好奇地打斷老秀才,問道:功勞越大,倒黴越大,莫非就是《史記·越王勾踐世家》講的‘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嗎?我想知道這國舅皇叔是怎樣構陷朱邪赤心父子的啊?

    老秀才拍拍符存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說道:小小年紀,就知曉這些,前程無量啊!老夫佩服!話說國舅皇叔這二人是皇帝身邊的人,深知皇帝的致命弱點,那就是嚴重缺乏安全感;有一天,在皇帝開心賞花之際,這國舅上言道:‘稟明吾皇萬歲,據延邊來報,那李國昌父子,恃功傲慢,常有非臣之想,三晉之地流傳當年龐勳連破大唐主力節度使軍,要不是沙陀軍揮師南下,恐怕大唐早已傾覆,要說沙陀軍那纔是天下無敵,一出兵就把叛賊打得七零八落……’唐皇越聽越氣道:‘夠了!夠了!一派胡言!國舅啊國舅,那李國昌父子的確對大唐有恩,建立不世之功,定是有人嫉妒,編造這些流言中傷有功之臣!你拿這些流言來蠱惑朕,也真是糊塗啊!’說完,唐皇拂袖而去,段國舅見唐皇不再理睬他,着急下跪,忠心耿耿諫道:‘萬歲不可不防,需早做打算啊!’段國舅見皇帝走遠,自個兒站起身來,暗暗慶幸奏效了。

    “怎麼奏效了啊,唐皇不是訓斥他了麼?”符存納悶道。

    老秀才哈哈大笑道:人性啊!別人之觀念立,人之人格顯,人處於憂患之境,難有安全感,他人起惑亂之心而言之有理,推人及己,你會不會考慮別人這個衷心諫言呢?‘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唐皇訓斥之言,並非真想訓斥,此乃迫切想求證於人,試圖讓明智之人佐證自己判斷之言的正確性,可唐皇潛意識知曉當下無人能證實,終以訓斥之言作無用表態而已,嗚呼哀哉!唐皇拂袖而去,那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不安和惶恐,所以,第二天,段國舅就官復原職,並且加授大同軍防禦使,任命太僕卿盧簡方爲振武節度使予以防範,同時暗調幽、並兩州之兵討伐沙陀。

    符存憤憤不平,怒道:那沙陀朱邪父子得知朝廷過河拆橋、忘恩負義,朝廷如此爲淵驅魚,狗急了也會跳牆啊,那他們肯定給反了!

    今天飯菜油水很重,又吃了許多肉,老秀才感覺講得有些口乾舌燥,咕嚕咕嚕大口喝着水,嚼着茶葉,有滋有味繼續道:是啊!就在今年立秋之後,沙陀朱邪父子被逼反了,這一反,要知道那沙陀騎兵可是勇猛善戰,天下無敵,你們猜最倒黴的會是誰?

    “佞臣段國舅……段國舅……”大家異口同聲。

    “非也、非也!”

    大家倍感意外,符存也好奇地說道:沙陀軍反,首當其衝是大同防禦使段國舅啊!如果段國舅禦敵不力,恐怕又要貶官罰俸,如果戰敗被俘,恐怕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橫豎都是段國舅最倒黴了!難道還有比此更悲催的?

    “是啊,是啊!”大家齊聲附和。

    老秀才捋着花白鬍須,一幅學富五車,洞察世事而又懷才不遇的複雜神情,緩緩說道:最倒黴的應該是天下百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