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梵金樹 >第二十章 空欲之行·3
    青巋赤手空拳,還要保全浸月,他貼近浸月的那一霎,就將她攬入懷中,周身罡氣激盪而起,環繞住兩人的同時旋轉身體,將將避過要害,後背左肩卻是被元嬰敵人的劍氣刮到,一陣炙熱的火疼,直竄頭頂。

    浸月靠着堅硬的胸膛,聽見身邊人一陣悶哼,然而她也沒來得及完全躲過攻擊。劍鋒掃過,她感到她腰間一輕,好像腰帶斷裂,腰間墜着的玉墜、乾坤袋齊齊落地。

    這些凡物在劍風的餘波中存不住一刻,就化爲了塵土,只有那乾坤袋裏的物件,因被乾坤袋擋了一擋,沒有波及。隨着乾坤袋的破損,零零碎碎的各種東西雜亂的灑了一地,有女兒家的衣物、一些珠釵、胭脂水粉,還有一個刻着繁複經文的精巧盒子。

    這個盒子之前在紫杉鎮她打開過,當時司玉赫他們以爲裏面放的是仙樹靈枝,打開後卻發現裏面是空的,原本浸月想扔掉,被勸阻後就一直放在乾坤袋裏。

    誰知,攻擊連綿不斷、不要她性命誓不罷休的幾個敵人,竟是突然齊齊住了手。元嬰敵人手一伸,將地上那盒子攬了過去,然後面罩下沉悶的說了一句:“撤!”

    寧殊夏和司玉赫面前的敵人也迅速收了招,十個人的腳下同時漣漪突現,利用移形換位陣,轉眼間就消失的完全不見。

    撤離的如此迅速,毫不拖泥帶水,就像一開始莫名其妙的攻出來一樣。浸月完全沒反應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跟她一樣懵的,還有另外三人。

    司玉赫還一手持着冰藏羽扇,一手舉着符籙,茫然地問:“嗯?怎麼了?你們把敵人都打跑了嗎?”

    寧殊夏將細劍收回,微蹙着眉頭,警惕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確感覺不到敵人的蹤跡了。

    摟着浸月的青巋鬆開手,緊皺着眉頭緩緩坐下,浸月這纔回過神看向青巋,驚呼出聲:“青大哥,你受傷了!”

    聽到浸月的驚呼聲,寧殊夏和司玉赫立馬看了過來,一個箭步,寧殊夏到了青巋面前,滿臉的擔心:“師兄,你怎麼了?”

    “不礙事,被劍風掃到了。”青巋簡略的回答,說着他原地坐下,閉上雙眼,深深呼出一口氣後,開始靜心調息。

    寧殊夏還有些擔憂,不過看着這麼幹脆就開始療傷的青巋,也不好再出聲打擾,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爲此傷不宜耽擱,才匆忙調息。

    “那些人怎麼突然就走了?”司玉赫摸不着頭腦。

    浸月搖搖頭:“不知道,他們把那個空盒子搶走了。”

    “空盒子?”聽到浸月的話,兩人愣了愣,反應過來浸月說的是什麼盒子,卻是更加迷惑了。司玉赫一臉茫然:“難不成那空盒子,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玄機嗎?”

    寧殊夏和司玉赫都看向浸月,這盒子畢竟是她的東西,她應該最瞭解。卻見浸月銀眸微微閃動,看向一旁,想了片刻,搖了搖頭:“這盒子原本是裝着什麼的,一直由謹言師姐保管。不過當時下山時遇襲,謹言師姐將盒子裏的東西取出,後來不幸身亡了。東西可能不見了,我也不清楚盒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麼。”

    看這一羣黑衣人如此重視,憑空出現,卻又拿了盒子就撤,難不成他們的目標一開始就是這個盒子?那這盒子裏原本裝的應該是不凡的東西,何況盒子上還專門刻了艱深古老的咒文。

    浸月淡淡道:“我將此事傳音回門派就好了。”

    寧殊夏試探着問:“丟失的不會是跟淨化有關的東西吧?”

    浸月明白寧殊夏的意思,她們掌樹使的任務是攜帶着梵金樹枝前往七大門派進行淨化和再封印。七大門派分別鎮壓無盡妖尊的軀體,爲防止無盡妖尊積蓄力量衝破封印再次危害人間,所以每一百年需要再次封印,同時將聚集的戾氣淨化一遍。

    掌樹使並不需要修爲有多高,但有一個很嚴苛的要求,就是要能溝通梵金樹,請下樹枝。一般掌樹使都是血脈相承,百年之期將至前,挑選家族中資質最高的人學習淨化封印之法。如同修士需要法器相助,推測掌樹使如果自身法力不足,需要一些額外的靈器幫忙,也可以理解。

    浸月笑了笑:“寧姐姐不用擔心,一定不會影響到淨化。我的祖奶奶就是上一屆的掌樹使,我所學術法,都是她親自傳授的。”

    寧殊夏緩緩點了點頭,稍稍放下點心,雖然不知道遺失的是什麼,只要不關乎大局,應該不是太嚴重吧,何況浸月已將此事通稟門主,那接下來紫虛庭應該會處理。

    一個黑黢黢的山洞裏,陰森森的高臺上,一個穿着褐底金色盤龍紋道袍的人站在上面。

    他單手託着一個盒子,盒子打開,裏面空無一物。

    “東西呢?”他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感情。

    跪在高臺下面的一個人,聲音有點發抖:“不、不知道,拿回來就是、就是這樣的。”他在心裏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打開過盒子。

    “廢物!”那人把手裏的盒子用力甩向跪着的人,聲音冷厲,惡狠狠地道:“我要一個空盒子有何用!”

    高臺上的人顯然氣得不輕:“整整十個人,還有一個元嬰期,你們就給我拿回來一個空盒子,統統都是一羣廢物!我留你們何用!”

    跪着的人瑟瑟發抖,卻半點不敢出聲。突然,他抱着頭大聲慘叫,沒多久雙眼裏冒出陣陣白煙,似是痛苦至極。

    稀疏的樹林間,夕陽在無數的葉面上,鍍上了一層金色柔和的光。

    還是那個石竈,整齊的十個大石頭圍成圈,裏面有一些未點燃的枯柴。沒想到,會在同一個地方過夜。

    司玉赫去打水,今日拾撿枯柴的任務也落在他頭上。寧殊夏去周邊巡查,防止敵人萬一折返,其實更主要是幫青巋和浸月護法。

    石竈旁邊,青巋褪去了上衣,浸月坐在他背後,仔細檢查着後背左肩的傷口。

    這麼多年來,以往受傷都是青巋自己運氣療傷,修爲不高時,遇到自己無法治癒的傷口,也會請師父幫忙,但這種機會鮮少。青巋很能忍,哪怕傷口一時無法癒合,他也從不耽擱修行。他的傷都是靠自己一遍遍運轉體內靈力,吸納天地精氣來治癒,所以運氣可以療傷,是他的經驗之談。

    再者,空欲樓會醫術的弟子尤其少。同是修煉仙法,去鑽研醫術,自然會落下自身的修行。不僅是空欲樓,七派之中的醫者都不多,只有對醫術有非凡的天賦,或者無意於登大道之巔,纔會去鑽研將仙法運用於醫術,專治凡人無法治癒,修士的疾病傷痛。醫術,非靜心者難成大器。

    然而,這一次的被那元嬰期敵人劍風颳到的傷口,卻有些異樣。那劍上是有繚繞妖氣的,敵人卻使的是仙術攻擊,本就非同尋常,青巋如同往日一樣運氣至傷口處,卻發現傷口處經脈裏的靈氣狂躁不已,難以控制,更甚的是,如果強行順氣,經脈如同要爆裂一般,熾熱火燒的疼痛非人能忍。

    寧殊夏看着心急,卻幫不上忙。她的修爲本來就不如師兄,連師兄都束手無策,她也只能乾着急。想着要不要連夜趕回空欲樓找師父,幾人正準備走,卻發現青巋站在那一步未移。雖然他一聲不吭,站的筆直,但是從他額上汨汨而出的汗水就可以知道,他一定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這時,浸月輕輕開口:“要不,我試試吧。”

    想着說不定浸月能借助梵金樹枝的力量,幫助青巋,所以寧殊夏和司玉赫都默契的走開了,避免打擾到二人。

    石竈旁,浸月看着青巋肌肉緊實的後背,有一根黑色的線穿着一顆銀白小珠掛在他脖子上。浸月覺得青巋會戴飾品,有些新奇。

    他左肩上有明顯的皮外傷,隱隱滲着鮮血,應該是被劍氣掃到的。但這不是主要的,關鍵是在肌膚覆蓋的下面,順着骨骼延伸的經絡,有靈氣躁動的熱氣透出。浸月的手覆上去,感覺猶如火燙一樣。

    那些淺表的皮外傷裏,有隱藏着兩個圓形的傷疤,是舊傷,雖然已經癒合很久很久,但皮肉牽扯的樣子,顯得有些猙獰。兩個傷疤之間相距一指,浸月感覺像是被什麼野獸咬傷,但牙印過大,而且一般野獸不會咬的這麼深這麼狠,難不成青巋以前也被化妖的獸精傷過?

    青巋緊皺着眉頭,閉着眼睛。他在火辣的左肩處,從劇烈的疼痛中隱約感覺到,有團很柔軟的什麼東西覆了上去,像是輕飄飄的雲落下一樣,然後有一縷細若遊絲的狂暴之氣被緩緩抽走,疼痛很細微的減輕了一點點。

    “青大哥,”浸月的聲音從青巋背後傳來,很輕柔:“你後背的傷是怎麼回事?”

    青巋自然知道,浸月說的不是今天受的皮外傷,而是看到了自己肩上的那兩道疤痕。以往他向來直言直語,這一次卻是簡短的答道:“舊傷。”

    看着傷疤的樣子,是個人都能猜到是多年的陳傷,青巋這是有意避而不談。

    浸月又問:“這顆小珠子挺小巧的,想不到青大哥也會戴項鍊。”

    青巋沒開口,直接喉嚨裏“嗯”了一聲,算作迴應。

    浸月微微抱怨:“青大哥,你這樣寡言少語,是不會討女孩子喜歡的。”

    “我爲何要討女孩子喜歡?”青巋的話不急不緩,很是清晰。

    “……”

    浸月成功被青巋的話噎住了,他說的如此有道理,天衣無縫,讓浸月完全無從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