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梵金樹 >第二十二章 空欲之行·5
    道周山一帶多山壑,有縱深連綿的,亦有遼闊平緩的。道周山所處的山谷起伏平緩,荒草遍佈,遠眺盡頭,接天一線。就在這讓人恍若置身荒穀草原的山谷中央,道周山拔地而起,直插雲霄,氣勢恢宏,頗有破天之勢。

    而就在道周山隱匿在雲層中看不見的山頂之上,空欲樓便坐落其中。

    青巋等人就站在這山腳之下,他們面前是登山之梯,寬敞的石梯如天斧劈下,將道周山一分爲二;又如登天之梯,盡頭被厚厚的雲層遮擋,讓人心生敬畏。而云梯的一側,聳立着一塊巨石,上面刻着蒼勁有力的大字——空欲樓。

    “走吧。”青巋淡淡說道。

    司玉赫覺得這天梯真心讓人敬畏,不僅讓人敬畏,還讓人腿軟。青巋和寧殊夏已經如履平地地走了好遠,前面的浸月回過頭看他,眼裏的笑意絕對不是開心,司玉赫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遲緩地邁開了腿。

    在山腳下覺得濃密的雲層,真的在身邊飄過時,又是那麼輕薄、透涼。青巋、寧殊夏和浸月站在山頂的山門前小憩片刻,主要是爲了等看不見身影的司玉赫。

    空欲樓的山門前,立了一塊巨大的青灰色石碑,平整光滑,上面密密麻麻刻了許多大小不一的字。浸月湊上去看,發現視線齊平的地方,整整齊齊用指甲蓋大小的字刻着很多人名,人名後面墜着一行修爲,都是“築基”。

    浸月歪了歪頭,有些不解,寧殊夏走過來,輕聲解釋:“這是我們空欲樓的修爲碑。”

    “修爲碑?”

    寧殊夏點點頭:“這是創派師尊立下的石碑,石碑原本是沒有名字的,只因上面刻了是立派以來所有弟子的名字和修爲,所以大家就稱爲修爲碑了。“

    浸月稍稍擡了擡頭,看到了上面一些字跡稍大的名字,後面刻的修爲便都是金丹了。

    寧殊夏又道:“能刻在修爲碑上的名字,最低也的是築基,練氣期是不會刻上去的。”

    築基期弟子的字跡最小,金丹期偏大,再往上看不太清的更大字跡,估計就是元嬰了。整個築基和金丹期的弟子名字,幾乎佔了三分之二的石碑。

    浸月有意去找寧殊夏和青巋的名字,寧殊夏是金丹後期,估計是金丹期這一片靠上的部分。一直仰着頭,浸月睜大了眼睛也沒有找見,更不用說還要再往上的青巋了。

    她放棄的揉了揉脖子,這時司玉赫也終於趕上來了。

    “總算跟上來了,再不來還以爲你打退堂鼓溜了呢!”

    浸月說完,三個人繼續往裏走去,過了修爲碑,就正式進入空欲樓了。

    司玉赫喘着氣,一臉生不如死地在後面大喊:“不是,你們休息那麼久,怎麼又走了,好歹讓我也歇一歇啊!”

    看着三人越來越小的背影,司玉赫無奈的繼續邁開麻木的腿。

    空欲樓內的建築分佈很隨意,多是樸素實用的木樓或石樓。道周山高聳入雲,位於山頂的空欲樓涼意襲襲,少了蟲鳴鳥叫,只剩一份靜謐安寧。

    幾人走的速度不快,也算是給了司玉赫緩氣的機會。沒過多久,他們碰見了第一個空欲樓弟子,是一個估摸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微微發胖,但修爲不低,腳下生風。

    他遠遠的看見了青巋等人,面上一喜,快步往這走來,人未靠近,聲已先至:“哈哈,大師兄,寧侄女,你們終於回來了!”他面容和善,讓人親近,像似一個彌勒佛。

    青巋:“二師弟。”

    寧殊夏:“清允師兄。”

    浸月覺着這清允道長明顯比青巋年長,卻喚青巋師兄,好像有點奇怪,不過她並未多言。

    青巋、寧殊夏和清允的關係似乎不錯,清允關切了問了幾句旅途累不累,隨後又親善的跟浸月和司玉赫打招呼。

    寒暄過後,清允邊走邊道:“師父他老人家嘴上不說,心裏早就盼着你們回來了,趕緊先隨我先去見見師父,回頭你們再回房休息吧。”清允說話一直臉上帶笑,也不和他們見外,就拉着四人一同往正殿走去。

    “你們這一路上可還順利?”

    “哦,遇到了賊人和妖魔,還好你們都無事,辛苦了。”

    “路上喫的如何?睡得如何?”

    “我瞧着寧侄女好像瘦了不少,出門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大師兄,你的修爲是不是又有長進了?可喜可賀啊!”

    短短一路,清允恨不得事無鉅細的把他們一路的情況瞭解個透徹,對幾人真切的關懷之心溢於言表。連浸月和司玉赫兩個外人,都能感覺到清允那種來自長輩的關心。

    這種感覺,讓人很溫暖,很心安。

    沒走多遠,他們來打大殿面前。所謂大殿,並沒有鑲金雕龍,但就是最樸素的原木和堅石,讓這座大殿有一種獨特的肅然和大氣,讓人站在它的面前,會覺得一切彎彎繞繞的小心思都是那麼渺小可笑,如同站在大道面前,只有一顆赤誠之心,才能讓人堅定前行,行至大道之巔。

    大殿借用山名,名爲道周殿。

    他們走到殿內,一個仙風道骨的白鬚老人正站在中央。他長袖無風自動,眉眼間透露着他的嚴厲和肅穆,和一直笑呵呵的清允完全不同。他就是青巋和寧殊夏的師父弘霆大師,也是空欲樓的掌門人。

    青巋和寧殊夏恭敬上前:“師父,我們回來了。”

    “嗯。”弘霆大師淡淡應了聲,擡眸在青巋和寧殊夏的身上掃了一眼,隨後又看了看司玉赫和浸月,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未像清允那般跟二人寒暄。

    “青巋。”弘霆大師出聲,青巋立刻躬身應道:“弟子在。”

    “修爲有進益,不可懈怠。”弘霆大師的聲音不大,卻自帶威嚴,他的修爲本來就高出衆人過多,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壓,讓每一個人都自覺息氣凝神,恭聽一旁。

    “是,弟子謹記。”

    言畢,弘霆大師的目光又掃了一眼寧殊夏:“你,仍是停滯,未有長進。”

    弘霆大師的語氣波瀾不驚,但讓人聽在耳裏,還是有種被嚴厲責罰的驚懼感,一旁的司玉赫和浸月都大氣不敢出。

    寧殊夏微垂着頭,看不清眼眸:“是,弟子愧疚。”她的聲音平靜恭敬,但浸月總覺得剛纔她的身子微微顫了顫。

    弘霆大師的目光在寧殊夏身上停留了片刻,未再出聲。

    良久,弘霆大師淡淡道:“去吧。”說完,他便閉上了雙目。

    “弟子告退。”

    幾個人鄭重的作揖後,退出了道周殿。

    直到走出道周殿好一段路,司玉赫才重重呼了一口氣:“呼,嚇死我了。雖然沒點我名字,但我背後還是出了一身汗。”

    司玉赫看向青巋和寧殊夏,眼神有一點點同情:“你們師父也太嚴厲了,冷冰冰的,本來這山上就凍得慌,這下我骨子裏都涼了。”

    寧殊夏未說話,青巋認真解釋:“師父嚴格是爲了我們好。”

    旁邊的清允哈哈一笑:“我素來聽聞,飛鶴樓樓主很是寵愛小兒子,今日一見,有體會了,怕是很不習慣我們空欲樓的風格吧!”清允爽朗的笑聲,徹底衝破了剛纔在大殿中那種冷颼颼的感覺。

    浸月有點好奇,看向寧殊夏:“寧姐姐,你不是弘霆大師的獨女嗎?”

    寧殊夏沒點頭也沒搖頭,思忖片刻道:“是也不是,我是師父的義女。”

    “義女?”

    “嗯。”寧殊夏淡淡點頭。

    這也不是什麼隱祕之事,空欲樓沒有刻意隱瞞此事,清允大方地解釋:“沒錯,寧侄女是師父曾經好友的女兒,好友臨終託孤,於是師父就認了夏兒做義女。”

    認義子義女的事,在修真界並不少見。畢竟若要修仙,必先斬斷情根,既然斬斷情根,如何傳宗接代?有一種方法,就像空欲樓這樣認養一個義子義女;也有像飛鶴樓那樣,在飛鶴樓樓主自覺無法再有突破時,放棄繼續攀升大道,轉而專心打理門派,自然也可以成家生子;還有一法是純粹的聯姻,雙方毫無感情,或許生完孩子就各回門派的也有。

    “寧姐姐、青大哥,你們回來啦!”

    忽然,一道明亮、愉悅的驚喜聲傳來,很快,一個活潑俏麗的小女孩像兔子一樣,竄到了幾人面前。

    “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可想死你們了!”

    小姑娘彎彎的眼睛裏聚滿了開心的笑意,一下子就撲進了寧殊夏的懷裏,抱着不放。

    寧殊夏的面色柔和了不少,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柔聲道:“我們剛剛回來,才見過師父出來。”

    小姑娘從寧殊夏懷裏鑽出來,圓溜溜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浸月和司玉赫,跳到他們面前挺起胸脯大聲道:“你們好,你們是寧姐姐和青大哥的朋友吧?我是空欲樓排行十七的弟子,他們都叫我小十七,也可以叫我歆甜。”

    小十七歆甜歡快可人,很是討人喜歡,看來這個坐落在冷冰冰的山頂、有一個冷冰冰掌門人的空欲樓,不全是冷冰冰的人。

    浸月和司玉赫很是喜歡小十七,沒一會就跟她玩成了一片。清允樂呵呵的跟青巋和寧殊夏聊天,小十七蹦蹦跳跳的圍着幾人轉,將他們帶去落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