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量的糧草輜重,從各州各郡抽調出來,排成一眼望不到頭兒的長龍,運往兩疆西線。
四大軍區同時發出了徵召令,召集過往解甲歸田的將兵,就地集結受訓,隨時準備開赴前線投入戰場……
雖然朝廷並未頒佈任何戰時特殊政令,但戰爭的鐵血激昂氣息,已經隨着這一道道調動人力物力的命令,悄然傳遍九州!
時值新生活運動的風潮,在九州達到巔峯,上到朝堂文武羣臣、下到集市販夫走卒,人人皆以擁抱新生活爲榮,人人皆以大漢子民的身份而驕傲。
兩種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風潮,卻莫名其妙的結合到了一起,並迸發出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激烈化學反應!
自六月初,九州各地就開始掀起擁兵擁戰的聲音。
無數百姓,自發的擠出本就不多的口糧,送到所屬郡縣的衙門、部隊門前,指名道姓要捐獻給前線保家衛國的將士。
無數好男兒,成羣結隊的前往身邊所能找到的每一支王師部隊,要參軍、要赴戰,要去保家衛國!
在九州這片大地上,軍人從未受到過像現在這樣的尊重與擁護!
四大主力軍區也就罷了,他們都有自己的作戰任務,哪怕是肩負着拱衛京畿之地的青龍軍區,也還有支援前線的指望,是以暫且都還沉得住氣。
可各地的衛戍部隊、屯田部隊、建設部隊,可就完全沉不住氣了!
那百姓們不清楚他們與主力軍區的區別,他們自個兒心裏還能沒點數兒嗎?
但面對成羣結隊、川流不息的前來找他們參軍的熱血少年郎們。
但面對白髮蒼蒼,還用肩膀挑着沉甸甸的糧食走出幾十裏山路,前來支援王師保家衛國的桑梓父老鄉親們。
他們能說什麼呢?
他們難道還能告訴他們:俺們是種田(看門兒、修橋補路)的部隊,不上前線的?
他們沒那個臉!
他們只先好言好語的拒絕前來參軍的熱血男兒們,拒絕前來支援王師保家衛國事業的桑梓父老鄉親們。
再回過頭,頂着一張被抽腫的老臉,去找到自己的上級拍桌子、撒潑打滾!
‘憑啥我們衛戍部隊不能加入作戰序列?怎麼,平日裏一口一個兄弟的叫着,一到關鍵時候我們衛戍部隊就是後孃養的是吧?沒這樣的道理!’
‘憑啥我們建設部隊不在作戰序列之中?你們可以看不起我們的作戰能力,但你們不能看不起我們修建工事的能力啊,前線就沒有工事要修麼?’
‘憑啥我們屯田部隊不在作戰序列之中?哦,喫飯的時候有我們的事兒,喫肉的時候就輪不上我們了是吧?沒這樣的道理!’
各軍區的將領們,也只能先好言好語、威逼利誘的,將自己的部下誆回去,然後扭頭找到自己的上級拍桌子、撒潑打滾。
‘憑啥我還在後方?’
‘憑啥我不能上前線?’
‘你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上前線那XX是你小舅子(老表、堂兄弟),有黑鍋我們扛,有好處你就可着自家人是吧?’
壓力就這麼一層一層的傳遞、彙總到了中樞。
朝中的文臣武將們,起先還爲各軍區能踊躍參戰而欣喜,說些什麼“軍心如此、何愁不勝”云云。
能統領一軍的,哪有蠢人?
他們當然不會把矛頭直接對準陳勝,而是直接點名道姓的把矛頭對準朝中的一干文臣武將。
噴他們尸位素餐、噴他們軟弱無能、罵他們誤國誤民……
反正繞來繞去就一箇中心思想:想證明你不是尸位素餐、軟弱無能、誤國誤民?
行啊,誰調我上前線,我逢人便說他英明神武、憂國憂民……
更有那種拉清單,一次性把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全噴了一個遍的頭鐵娃。
都是跟着陳勝打天下、私下寫給陳勝的奏摺都是一口一口學生的從龍之臣,他們怕誰?
別說那些管不到他們頭頂上的尚書、侍郎,就是他們現在的現管兵部尚書蒙恬,他們噴起來都不帶絲毫嘴下留情的!
既然不是衝着陳勝來的,陳守也就不護着這滿朝文武了,不管各軍區的將領們送回來的奏摺罵得有多難聽,他都依例讓蒙毅當朝大聲宣讀出來!
‘給你們都提個神,免得一個個的都覺着不在其位,無論這仗打得好與不好,都與你們無關。’
好長一段時間內,每日朝會下朝之後,文武百官的臉色都一個賽一個的臭……
但陳守也沒能樂呵多久。
因爲沒過多久,被各地衛戍師、屯田部隊、建設部隊婉拒的物資和熱血男兒們,都一齊向着金陵城涌來。
他們呼朋喚友。
他們相互串聯。
穿越大半個九州,齊心協力的向着金陵城涌來。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
地方官府解決不了我們的訴求?
沒關係,我們去京城!
去找我們的人皇陛下!
他一定會認可我們作爲一個大漢子民保衛家國、維護尊嚴的期望與決心!
而他們的行走與聯合,又反過來繼續推高新生活運動與衛國戰爭的風潮!
那種排山倒海般的陣勢……
各地的父母官、衛戍師,是既不敢攔、也攔不住!
只能一邊客客氣氣的給這些路過自己轄區的人潮提供食宿。
一邊快馬加鞭的將消息送回金陵,請求朝廷給出應對之法。
這回就輪到陳守懵、百官笑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百官能看不出太上皇先前拿他們當樂子、看他們的笑話?
這回終於輪到我們了吧?
君待臣以國士,臣以國士報之!
君待臣以樂子,臣以樂子報之!
陳守能怎麼辦?
他總不能讓各地封鎖道路交通,不讓這些人進京吧?
當然,這件事陳守都還不是最懵的。
真正莫名其妙的,是正兢兢業業的將他大漢玄旗插遍西域,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道行,跟打了雞血一樣“蹭蹭蹭”往上漲,眼瞅着就要逼近聖人之境的陳勝。
道行、道行。
所謂道,既是道理、也是路徑。
所謂行,既指踐行、也指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