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壞了,我是個昏君 >153 君臣
    只是這樣做了,少不得被不明就裏的人再指昏庸鋪張,窮奢極侈。

    “學生不明白老師所說。”

    韓東文低下頭寫字,不看文永行。

    文永行一愣,心有不解。

    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口:“老臣已命人拆銷了桌椅,殿下無需擔憂。”

    這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文永行不但知道了韓東文的打算,也願意替他保守這個祕密。

    韓東文筆尖懸停,過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

    “老師,學生不解。”

    文永行看着韓東文,不出聲。

    “既然老師願意替學生做出此番舉動,自然是願意相互,但老師護的究竟是泗蒙,還是學生,實在不解。”

    若文永行的確站在自己一邊,澹臺復責問韓東文從何得知異人奧祕時,文永行又爲何幫助澹臺復一問到底,讓他不得不搬出皇子皋做掩護?

    若他並不站在自己一邊,只是爲了泗蒙的利益行動,這番舉動又全無意義——即便韓東文知道了四個商團誰要走,誰要留,又能如何?

    他能像邊境一樣,編出一個理由動三司的兵?

    他能像面對教會一樣,拿出足夠的蛋糕,讓三司肯爲泗蒙樹敵?

    文永行看着韓東文,半晌,攤開了雙手。

    “殿下自小聰慧,老臣看在眼中,知道殿下或有怠惰之日,卻無蠢笨之時。”

    “殿下之問並不緊要,綱常有言,爲人臣者,自當護君,這是爲何?”

    韓東文看了看文永行:“護君,臣才能繼續爲臣,否則自然有後來者取而代之,朝野百官,君只一人。”

    文永行還沒來得及說話,韓東文又說:“但寡人與泗蒙並不當以此而言,寡人這身衣裳,實在算不上有用,在泗蒙,不是寡人與權於三司,是三司與權於寡人,所以,寡人想不出護君的理由。”

    理由也有,聽話。

    但韓東文並不會總是聽話的。

    文永行笑了笑:“殿下是否想過,或許泗蒙並不特殊?”

    不特殊?

    韓東文不解,文永行又緩緩說道:“試問殿下可知,泗蒙萬民,何時最恨殿下,何時又最愛殿下?”

    韓東文沉吟片刻道:“恐怕是戰亂禍國之時最恨,安居樂業之時最愛。”

    文永行搖頭。

    “老臣斗膽糾正,其實與殿下所言截然相反。”

    “安居樂業天下太平之日,所謂天子,所謂國君,在百姓眼中便是稅吏,是抽貢的商府,是抓人的衙役。”

    韓東文眼睛微微睜大:

    “而戰亂之時,寡人在他們眼中是救兵,是將士,是艦船弩炮宗門?”

    “正是。”

    文永行長嘆一口氣:“故而太平盛世,萬民詰責國君,戰亂之時,他們便才愛戴殿下,箇中緣由,殿下想必已知。”

    韓東文沉默了。

    半晌,他開口:“太平時分,寡人是在要他們的東西,戰亂之時,寡人是在保他們的命。”

    所以天下太平之時,在百姓樸素的眼中,稅吏官府,都是自己供養着的對象,是利益的對面。

    他不笨,文永行如此一點,他便很快明白了過來。

    “那麼,殿下先前所問,老臣,或乾脆是太書閣與三司,乾脆是朝野大小官員,他們是護泗蒙,還是護殿下,想必殿下也已知曉。”

    韓東文點了點頭。

    文永行說的並沒有錯,這個問題毫無意義,並不緊要。

    只要韓東文做出的抉擇,能讓自己站在泗蒙的利益一方,護泗蒙,便是護他韓東文。

    “三司助殿下奪取五城,可謂鞠躬盡瘁。”

    文永行微微低頭,儀態敬重。

    “五城復歸,萬民得利受三司所轄,以殿下之諭長三司之勢,殿下可謂賢明。”

    “此即爲君臣。”

    厲兵秣馬,奉的是聖旨,打贏了自己能得到好處,打輸了,自然是那宮中昏君引戰,荒唐荒唐。

    可這與賢明昏庸又有何干,若是韓東文要他澹臺復出兵打塔卡,國兵司還會應允?

    這便是臣。

    所有人都知道一步棋是好是壞,但那隻下棋的手,一定要是他韓東文。

    棋輸了,大家都沒算到,捱罵的,也要是他韓東文。

    擔這罵名,有了端出下一塊蛋糕的權力,能找得到下一次對弈之局的自由,纔會握在韓東文的手中。

    “學生明白了。”韓東文開口。

    文永行點頭:“殿下,之後如何吩咐?”

    韓東文嘆了口氣,將目光重新望回當下:“明日星舟啓航,友邦之君入陣,於情於理,寡人也當親征。”

    “七日後便是值歲請仙典了。”

    “那便在這七日內擊而破之。”

    韓東文側目,望向桌角白天打開的關於血港借款的奏摺:

    “也就是七日後,泗蒙與血港將如水火,自然要全力避免腹背受敵。”

    文永行低頭:“那其餘諸國?”

    韓東文沉吟片刻,擡手輕點桌面:“不求他們做血港的敵人,但一定不能是血港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