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一層玻璃，將走廊和病房內相互隔離開。
顧清初修長的身影在此拉的老長，彷彿背影有些暗淡，抽了一支菸，媒體在他到處找人的時候就已經大肆報道。
霍鬱丞來了電話，警告他妥善解決，公司正在轉型到珠寶行業，這期間不能出什麼岔子。
“他有沒有事？”菸蒂滋啦一聲滅在了吸菸區的水槽裏。
傅宇城是z市，市心醫院產科的主任，剛剛給楚雲做了全身掃描纔出來的。
兩個人站在走廊的盡頭瞭解情況，畢竟……自己從來沒有去了解過楚雲。
也沒有了解過他們兩個人一起的寶寶。
傅宇城:“你發瘋我不管，你和他怎麼樣我也不管，但是你知道這是人命嗎？那肚子裏的不是你的孩子？”
顧清初:“他到底怎麼樣了……”
一夜未睡，沒有找到人的時候他氣的發瘋，腦海裏思考了一千萬種折磨他的方法，讓人知道離開自己的苦頭。
可是見到他寧可自己一個人窩在那種破舊的房子裏，也不肯和他在一起？
這又是爲什麼？摸着他渾身滾燙，眉頭緊皺的模樣，那副難受隱忍的臉側，卻讓人極其的心疼。
抽多少支菸都無法緩解他內心當中的煩躁感覺。
擡眼看了看裏面的男人，上半身已經被扒光了。躺在牀上，曾經健碩的胸肌已經瘦了，腹部的肌肉也已經被孕期撐起。
臉上帶着氧氣的呼吸面罩，一呼一吸都是霧氣，垂死掙扎一般，眼角緩緩留下的眼淚……
顧清初蹙眉，不忍再看:“他一直都這麼難受…你怎麼也不跟我說。”
“還要我和你說？你天天和他在一起用的上我說？我不信他沒和你說過難受，我再三提醒過他要和你保持健康的距離，可是Beta這個性別本身就是極其危險的，你知道這個性別每年生子的死亡率多高嗎？”
顧清初的心頭呼吸一窒，一塊大石頭壓在胸腔:“會死？”
“沒錯，死亡率要比Omega大了十倍不止，一般和Beta結婚的人都會做好不育的準備，受孕機率本來就極其小，就算是懷了孕的，你看看這麼大的醫院裏，哪個不是捧在手掌心裏？”
整個一層樓都是產科，來來往往路過的人有的或許剛剛當上爸爸，有的人或許馬上就要迎接家裏的小生命。
一個個臉上都有放鬆的笑容，可是惆悵的面容恐怕也就他一個。
顧清初的心尖有些顫抖。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於這段感情帶了偏見，就因爲在劇組《六星》拍攝的時候，知道楚雲喜歡自己，從眼神當中就可以判斷。
因爲喜歡一個人就是做小偷，如同在烈日之下偷影子，想要掩人耳目太難了。
所以在易感期要他，睡他，都是建立在他可以的基礎上，顧清初這一點他夾雜了私心。
可是後來楚雲帶着肚子來找他，又讓所有的印象全部拉分，他這個人，偏頗而自私，是家裏和所有人捧在手心中的貴公子，不知道沒體驗過什麼是愛和喜歡。
只知道自己的東西永遠屬於他，可以如同洋娃娃一樣攥在手裏。
可楚雲，不是洋娃娃，他是寶寶的爸爸。
顧清初的手心當中彷彿都還殘留着剛纔楚雲炙熱的嚇人的體溫:“他和孩子…都還好嗎？他會沒事的，對嗎？”
雖然折磨他，佔有他，可是從沒有想過讓楚雲離開自己。
傅宇城搖搖頭:“我不清楚，對於這方面我建議你去心理科，可是z市的心理並不夠權威，我懷疑他對你有極度的應激反應。”
“應激反應是什麼？”
傅宇城解釋道:“也屬於產前抑鬱的一種，不過要比這個更加強烈一些，可能出現自閉，失語等現象，對現實世界進行逃避。”
又補充道:“類似於小貓小狗，你拋棄了兩次以後再也不會相信有家的存在，也可以這樣說，他可能見到你就會自我封閉，對你產生下意識的逃避，自殺傾向暫時不會有，因爲看得出來他對於這個孩子的期待很大，可能……也是現在活下去的唯一目的了。”
“自殺傾向？這麼嚴重嗎……”
“你應該慶幸他此時此刻懷孕了，不然你知道這類病有多可怕，稍有不慎很可能會徹底瘋掉，z城對於治療這種病症沒有特別厲害的專家，你要不要考慮轉院？”
顧清初問:“我應該怎麼做，轉院去哪裏，都可以，治好他，行嗎？”
眼神篤定，隔着這一層玻璃他看着裏面的男人實在是心疼，有一種針扎的感覺就在心臟上肆意橫行。
所有的氣憤都在看見他的時候全部煙消雲散再也不見了。
傅宇城給他講述這種應激反應到底有多恐怖，心理問題一直不得已讓人重視。
因爲真正生病的人，往往會擁有一種假面具，假笑臉，想要在外人面前將自己僞裝成沒有關係，背地裏受過的所有傷痛都已經快要將他痛死了。
孕期的男人，對於楚雲來講，他是生命。是光芒，是活下去的理由。
被楚家趕出家門就爲了給他生下一個寶寶，可是顧清初卻將他怎麼了？
折磨他，強要他，這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婚姻生活飽受苦難。
傅宇城把s市醫生的名片交給他，留下一個人在走廊裏默默的抽菸。
“顧總，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您可以進去看一看，不過傅主任說需要我們陪同。”小護士給他看了一眼病例:“這裏需要您的簽字。”
“嗯。”沉着聲音答應:“人醒了嗎？”
“體熱還沒有褪，不過整體的狀況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不過抑制劑可能會伴隨嘔吐嗜睡等一系列的後遺症，估計要持續一陣子。”
他點點頭，想了想還是沒有直接進入病房，而是走進隔間裏，打了電話給公司裏的事情一個交代。
他不太清楚應激反應是什麼樣子的，所以還不能夠確定是否需要帶着楚雲去看醫生。
等再得空出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到深夜了，護士站在門外示意他可以進去。
咿呀一聲推開門:“你在做什麼？”
病房裏沒有開燈，只有一個男人躺在牀上，蜷縮起來，本來紮在手背的針已經被他扯下去了。
手揹回血出刺眼的紅色，跨步上前立刻按住了手背:“你能不能老實點？”
“不要，你別碰我…不要碰我……”楚雲反應了一秒鐘。
立刻看清楚來人的臉頰輪廓，肩膀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清初，放過我吧…我求求你，好不好，讓我走……”
楚雲想要下地，可是腦袋昏沉，身體綿軟，撐着身子一落地整個人就撲倒，顧清初手疾眼快的接住他。
“你幹什麼？！你還在發燒！”顧清初只是簡單的摸了一把他的額頭就覺得燙人了。
楚雲的神色也不太清楚，跌進了他的懷裏，被抱着能夠感覺到他肩膀上清晰的骨骼。
太瘦了，簡直是瘦的不像樣子。
“我給你跪下呀，我跪下……你就讓我走好不好？”
楚雲卑微的祈求，他還停留在備受折磨的時候，在印象裏，這個男人會帶給他不一樣的痛感，不會憐憫，什麼都不肯給他多一點點……
“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躺好！跪個屁，我說了嗎？我現在讓你躺好！”
“我們離婚，現在就離婚，以後我會帶着寶寶走的遠遠的，再也不拍戲。以後我會走的特別遠，不會從事這種行業……”
楚雲緊緊的護着自己的肚子:“我只想要這個寶寶，可以嗎……”
顧清初的心口疼的要命，他看着被自己強行摟在懷裏，渾身顫抖的男人，有一種莫名的酸澀感在心口圍繞。
一時之間所有的話都堵住了，開不了口。
半晌:“你就是爲了這個孩子，所以要逃跑嗎。”
楚雲抖了抖，眼神當中如同被蒙上了一層霧氣:“求你了，清初……”
“閉嘴。”
顧清初咬咬牙:“我說過要離婚嗎！你他媽的一天天在瞎想什麼！”
楚雲鄭重的點點頭，鼻子一抽一抽的:“上週三，你說…等我生了寶寶，嗚……要和我離婚，我不要…我不能沒有這個寶寶，我爸爸已經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除了寶寶，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可以跪下求求你，別讓寶寶離開我好不好……”
顧清初啞口無言，自己什麼時候說過的話他都不記得，楚雲竟然能夠準確的說出時間。
兩個人相處的一點一滴他都記在心裏。
一個大男人，挺着個大肚子在懷中顫抖的如同受驚的白兔，還想要企圖帶着他的小寶寶逃跑。
“我是騙你的，你別哭。”面對他的眼淚，顧清初才知道自己有多沒用，哄不好一個愛哭的孕夫。
“你不會騙人的…我不要，我不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想要寶寶……嗚嗚……我也不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