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初從來都不是這種人。
他高高在上，從一出生就有完美的家庭，容貌，背景，什麼都有，從來不怕失去什麼，只要想要就沒有得不到。
這樣的環境下促成一味的自私和強烈的佔有慾望，讓他成爲高領懸崖只能遠觀的盛放花朵。
如今已然不同。
愛情這場博弈，所有人都說先主動的那個人會輸。
儘管當初是楚雲先愛上了他，也是因爲顧清初輕易拉他進房的承諾，不容置喙。
如今的顧清初，卻早就已經滿盆皆輸。
“雲哥。”顧清初憂鬱的沉下眼眸叫他，指腹用力的收緊，吸了吸鼻子不忍看他，卻又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見“你一定要好好的，答應我，好不好？”
“怎麼這麼愛哭。”楚雲不禁心軟，如果他的愛能夠再早一點就好了。
無法給出承諾，因爲未來不會像過去一樣，還有能商量挽回的餘地。
兩個人之間或許早就錯過了太多。
Beta生子存活的機率只有一半，就算活下來身體健康的也不多，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楚雲明顯要比他坦然。
因爲想過死亡也是解脫。
“不是愛哭。”顧清初不動聲色的看着他，眸中浮現出一抹霧氣，眼底的情緒抑制不住，彷彿什麼被矇住的東西全部迸發出來“我是愛你。”
上午段思華再三和他確認以後，根本無法抑制這種心慌的的感覺了。
“愛……我？”他猶豫的問，甚至有些咬字不清。
愛這個字有點模糊，界限在喜歡的邊緣徘徊，
“我很沒用，所有的痛都在你什麼，我爲什麼不能早點對你好？世上沒有後悔藥，可是我不想一個人承擔…雲哥，我不敢想……”
他顫抖着嘴脣訴:“如果沒有你，沒有人會抱我，親我，給我所有的忍耐…只有你一直在包容我……”
“曾經對你那個樣子，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離開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這個懲罰太嚴重了，我承受不住……”
顧清初徹底失去了理智一般，整個人緊緊的擁抱着他，眼淚跟隨着他狂熱心臟一起留在了楚雲的懷裏:“雲哥，我愛上你了。”
楚雲什麼都說不了，因爲自己無法給他任何的保證。
只覺得鼻尖有些酸，心底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他，卻沒有辦法解釋，兩個人的未來裏，還有沒有他。
他摸着顧清初細軟的頭髮，“寶寶叫顧希怎麼樣？男孩女孩…應該都好聽，至少，我應該先把名字取了，你別哭了，喫飯吧，我想喝雞湯。”忍着哭腔，這次是他想要別開話題。
懷中的人不肯鬆手，他也繼續保持沉默，摩擦着後背安慰，彷彿即將面對死亡的是他一樣。
顧清初抵着鼻尖，懲罰似的吻他。
他吻的兇狠，像是要洗刷兩個人曾經的記憶，還有即將面對可怕的未來，吻的幾乎讓楚雲喘不過來氣。
許久，他終於放開人，然後重新抱着他，直到思緒漸漸回籠，混沌的酸澀在胸腔瀰漫。
渾身發燙，對上目光:“清初，別這樣。”
“段思華說有機會的，後天…我們一起看着寶寶長大，你多喜歡他在你肚子裏動啊，我們的寶寶一定很可愛，會哭，會笑，以後還要叫你爸爸。”
楚雲點點頭:“是啊，如果要是女孩子的話，可以給他扎頭髮，穿漂亮的裙子，買好看的娃娃，男孩子的話…我可以帶他去打拳，踢球，一起送他去幼兒園……”
“對，都好。”
“寶寶一定要像你多一些，你好看。”
顧清初破涕而笑:“瞎說。”
他認真的看着，意味深長的看着，晶瑩的淚從眼角劃過不經意的滴在楚雲的手背上:“我們還要辦婚禮，我想在所有人面前，吻你。”
在所有人面前，吻你。
楚雲的身體僵住，這種話，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個男人的口中說出。
修長如竹節的般的手指，撫摸上顧清初的眉，眼。
男人的眼中都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念頭，隨着指腹傳來的溫熱觸感，無聲無息的散去。
這次輪到楚雲拒絕:“瞎說，我的名聲太差啦，會弄髒你的。”
網絡上的謾罵和現實生活中的白眼他看過了太多，就連自己也幾乎認爲正如大家所說的那樣。
這都是顧清初帶給他的痛。
這句話在他的耳朵裏，就像是一根刺般扎進顧清初的心:“是我錯了，雲哥，我錯了。”
“我們要辦盛大的婚禮，我要請很多的媒體，你沒有不好，都是我錯了，你給我個機會，讓我重新去愛你。”
楚雲被燙着似的撞上他的目光，只是靜靜的笑。
沒有辦法許下承諾，因爲他未必能活。
顧清初在人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走出病房說是給他去接水，卻隔着一堵牆都哭的潰不成軍，男人最沒用大致如此。
想要的無法得到爲時已晚，只是因爲曾經擁有卻沒有好好珍惜。
這世上，讓人痛苦的，甜蜜的，備受折磨卻又無限沉淪的，永遠都只有愛情。
顧清初真的很想給他一個婚禮，最好去海邊舉辦，讓世界上最龐大的海去見證他這輩子唯一的心動。
現在許下的所有承諾，都應該是在寶寶生下來以後的事。
只要來得及，如果可以，他真的可以拿着所有的東西去交換。
死這個字實在是太沉重，在這種迎接新生命到來的地方，他們兩個人有些突兀的存在。
回來的時候，楚雲還沒有睡，在牀邊給他留下了一個能夠躺下的空地。
單人的vip病房，有單獨的陪牀，但是整個牀都是相比於單人牀更加大，也更舒適。
他不想喫飯了，胃裏並不覺得餓，月份越大，腹中的器官被孕肚擠壓，更沒有什麼胃口，平日裏喫飯也都只是應付了事，大部分都是營養針劑和湯食。
*
這是自從楚雲住院後，兩個人第一次同牀共枕。
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了，楚雲感覺到他上牀，勾了勾嘴脣，尋着味道鑽進去，能夠感受到顧清初臉頰上還有些溼潤。
忍不住有些發笑:“你好沒出息。”
“和自己老婆，要什麼出息，再說了，沒有又怎樣。”顧清初抱着他悶悶的說。
寂靜半晌，兩個人都幾乎不再說話。
綿長的呼吸代替了語言。
這不是沒出息，他是怕失去自己最愛的人。
原來那個刁鑽狠厲的男人已經不存在，取而代之是一個不想失去自己老婆的男人，僅僅是因爲愛。
“楚雲，我是你的Alpha。”
“Beta不能標記。”
顧清初意味深長的看着懷裏的人，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胸口指着心臟的部位:“可是我這裏，被你標記了。”
慢條斯理的說:“終身標記。”
楚雲微微仰着頭，似笑非笑的注視着這雙眼睛:“大約……”
大約，顧清初真的愛上了自己，只是來的晚，大約，就算死掉，也會值得，大約，自己真的沒有機會見到寶寶纔會有些遺憾。
“我不要大約。”顧清初的手臂收緊“我動了想要和你一輩子的念頭，你不要拋下我，不要再怕我。”
“嗯。”
溫柔又肉麻的話，根本就和顧清初一點也不匹配。他更加像是一個高貴的王子，等着別人對他奉承，明明整個人都帶着危險而蠱惑的氣息，卻又忍不住讓人靠近。
從第一次見面，從第一夜，楚雲就知道，自己淪陷到這場情網當中，無法自拔了。
明後兩天都是暴雨，窗外的烏雲有些卷而重的壓下來，末日像是要來了。
從海邊帶來一片又一片能淹死人的浪花，帶走一朵又一朵的愁雲。
今天晚上楚雲肚子裏的寶寶有些折騰，臨近生產，格外惹很，整夜讓他輾轉反側。
顧清初摸着他的肚子，緩解情緒的將信息素通過親吻的方式渡給他，卻將自己弄得一身的汗。
“只是接吻。”
“可是你在難受。”楚雲知道，他一向不喜歡忍耐自己的慾望，食色性也，就算現在也一樣。
顧清初搖搖頭，緩緩的平息自己的喘息，綿長的聲音落在耳邊。
“那我們也可以只接吻，什麼都不做，你不喜歡，以後我什麼都不做，以後不會再要寶寶了。我只要你。”
大約是今夜的顧清初太過浪漫，讓楚雲有一種深陷幻境的感覺。
這一夜，顧清初給了他許多承諾。
要和他有一個隆重的婚禮，要等寶寶長大了當花童，要像陳承楓那樣在珠寶展上設計出壓軸的產品作爲求婚的聘禮，全部都送給他。
帶着他去全世界最浪漫的角落，永遠的陪在身邊，和寶寶一起照全家福，也要學做飯。
楚雲想他好笨，連用微波爐不能熱牛奶和雞蛋都不知道，如果讓他學做飯。恐怕會有些強人所難。
一想到如果自己死掉，顧清初可能連奶粉都不會衝，爲了寶寶將來不餓肚子，其實……也就沒有那麼想死。
不如和顧清初在一起，相互折磨做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