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和護士都在忙碌着手中的事情,從上午打了催產針以後,楚雲的反應很快,腹部抽疼的難耐,麻藥只能全麻,半麻的風險有些大。
等到做好麻藥和消毒的準備,即將要去做手術。
病房外,顧清初站在門口有些焦急,他在裏面幫不上忙,卻能在外面看見楚雲疼的額角流汗。
病牀推出來,他連忙走上前去。
目光聚集在牀上的男人,神色沉痛黯然。
楚雲身上的麻藥纔剛剛要起作用,像是從睡夢中醒過來一樣,有些喫力的撐開眼睛,眼神渙散了半響,才漸漸有焦距:“清初。”
“在,我在呢。”顧清初立刻彎身過去,小心翼翼的拉起他的掌心放在脣邊親吻:“別怕,我在呢。”
感受到手心上的溼意,楚雲安慰的看着他:“你又哭了。”
“我沒哭,我沒哭。”他搖頭,不斷的吸着鼻子,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了他。
楚雲眨着眼睛看他,臉上已經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但是堅毅的眉目絲毫未減,伸手幫他蹭眼淚,卻讓人更加心澀。
一旁早就已經到來陪產的霍鬱丞和江溫言都沒有說話,Omega躲在自家先生的後面,有點不敢看。
顧清初動作輕柔的執起他的手,包裹在掌心裏,忍耐的柔聲開口:“我在這等你出來,我就在這哪裏都不去,等你,你一定要出來,我們要辦婚禮,去海邊,好不好?”
楚雲一聽,點點頭,眼神當中雖然也是對接下來的迷茫,卻也願意在這個時候,給他最後的承諾:“還要帶着寶寶。”
“好,帶着寶寶,我們一起。”顧清初重重的點頭,對着他的掌心吻個不停。
眼神漸漸渙散,麻藥已經徹底起了作用,楚雲慢慢閉上眼,摸在他臉上蹭淚的手都沒了力氣,從半空當中跌落下去,進入了深度睡眠當中。
段思華示意讓他放手,幾個護士推着人向手術室裏走。
顧清初戀戀不捨的放開,卻還是跟隨着衆人的腳步走,曾經消瘦俊美的臉深邃的眼眶當中都是擔心,一直走到手術門口的盡頭。
兩個人從來沒有任何承諾。
這是顧清初唯一能夠許諾給他,也是希望楚雲許諾自己。
*
顧清初靠在手術室外的走廊牆壁上,背脊貼在上面,不時的冰涼寒意讓他能夠大腦清醒。
身體緊繃的如同隨時會斷裂的弓弦。
他直勾勾的盯着門上面亮着的紅色燈箱,恍惚的視線裏,還重疊着前天兩個人在病牀上依偎親吻的夢境。
一定要沒事,一定要沒事!
倒回本身,雙手緊緊的握着,他在心中一千遍一萬遍的祈禱。
“別擔心,段思華的專業很不錯,很出名。”霍鬱丞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也只能這樣安慰。
顧清初的頭髮從進到這個醫院以後沒有修理過,青色的鬍渣有一種格外頹靡的性感,他點點頭,把臉埋在了臂彎當中。
顫音回答:“不會有事,他答應我,要結婚的,我們要重新結婚的。”
如果在此錯過他一生想要呵護的人,恐怕再也不會有這種情感的存在了。
在這場愛裏,顧清初就如同一個跳樑小醜,從囂張到卸下妝容露出真實的面孔,他至今不敢相信真的有個男人會爲了給他生個孩子付出生命。
從心底裏,顧清初有一種感覺。
感覺不配,配不上楚雲對他這幅癡情真心。
如果不以心換心,自己真的無法報答,可惜愛來的有些晚,此時此刻他也只能夠坐在這裏,祈求上天給他一次好好愛楚雲的機會。
時間如年,每一秒都重重的砸在人心。
紅色的燈箱並沒有滅,但是手術室的大門卻被推開,有個護士推着一個小箱子出來,透明的,小孩子躺在裏面,隔着保溫箱在裏面哭喊。
他立刻迎上去:“他,他……”
“男孩。”段思華皺眉,將口罩摘下來,:“是Omega,我出來是通知你,需要你簽字,裏面還在搶救,腎臟衰竭。”
“什麼?Omega?病危……”顫抖的聲音泄露了此時他惶恐的情緒,一時之間他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兩方生育的孩子,性別就如同血液雜交,只能生出兩個人的可能性,Beta和Alpha卻生出了Omega這種概率真是小之又小。
“天生自帶腺體,不會再有二次分化的機會了,要麼楚雲是潛在的Omega沒有分化,要麼就是前三個月沒有你的信息素導致孩子天生的缺失,我個人更傾向於後者。”段思華進而解釋,把病危單拿過來讓他簽署。
這是必要的程序:“我原來還擔心孩子前幾個月沒有信息素的供給出生會不會有併發症,如果只是性別出現成Omega,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必要程序,你需要籤,快點。”
顧清初看着病危通知書上面的字,腦袋當中一片發暈,寫下的字也是歪歪扭扭,沒有了往日的瀟灑。
“腎臟衰竭,現在打了亢奮狀態的針,如果能夠挺住應該就是過了風險期,不過手術沒有完成我也說不好。”
小護士匆匆趕來:“段主任,我們醫院沒有這個孩子適合的信息素了!”
“操!”段思華立刻說“快點去調啊,讓z市的運過來!”
新生嬰兒對顧清初的信息素排斥,正常的孩子出生不會自帶性別,有腺體的也會在成年後分化,這孩子是一出生就是Omega,帶着的信息素,還是奶香濃郁的。
醫院裏對於這種情況也幾乎是第一次,毫無準備。
從其他的醫院調來信息素也需要至少五個小時的時間。
奶味的信息素並不算太常見,這種Omega生來軟弱,基本都是極品的。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個信息素是奶香的Omega,借用信息素給孩子安撫。
可是……
裏面的手術是另外一個醫生在進行縫合,顧清初還在等。
最好是兩個人都能保住,不然孩子沒了,恐怕楚雲也要難過死,這是他曾經活下來的唯一希望。
“s市我只知道一個人的信息素是奶香的Omega。”段思華不禁有些頭疼“陳承楓的伴侶,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
陳承楓是s市有名的地產大亨,陳氏崛起速度極快,手段狠辣,快刀斬亂麻,一般人惹不起的存在,家裏有個幾乎不示人的Omega,聽說年紀很小,卻極其寵愛。
顧清初和他只有幾面很淺的點頭之交,這個時候卻也不在乎。
他要去求。
大約是段思華也被他這幅有些卑微的姿態震懾,從來沒想過高傲的顧清初竟然有一天真的會這幅模樣。
給了他聯繫方式,最好能夠在一個小時之內趕到。
手術室裏還在進行,楚雲腎臟衰竭,孩子缺乏自身所需信息素,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求一個幾乎沒有交集的男人。
電話接通,那邊明顯有些意外:“您好。”
聽聞來意以後,顧清初願意用幾個穩賺不賠的合同作爲交換,抽取一點信息素,並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可是陳總卻嚴詞拒絕。
“陳總,我知道我們的交情不深,可是我的愛人現在正在搶救,我沒有辦法,能不能拜託你一次,你要什麼隨便開口都可以,我求你你一次。”
被掛斷了電話,他也不肯就此放棄,將自己的姿態已經放到最低,最後還是他身邊一直在聽着電話的Omega鬆口,決定前來。
*
這場手術比他想想當中還要折磨人。
器官衰竭,這是Beta生子最容易發生的現象,並且大部分不可逆。
楚雲是腎臟衰竭,段思華告訴他必須重症監護室觀察一週纔可以,如果沒有甦醒的痕跡,恐怕就需要做最壞的打算。
顧清初點頭,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萌生,麻痹着四肢百骸。
手術期間出血量很大,輸進血液以後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好轉。
“其實現在來看,應該算是好消息,沒有大出血就已經不錯了,觀察一下看看是怎樣的情況,一般腎臟衰竭,以後身體會免疫力大不如前。”
“明白。”顧清初還是懸着一顆心根本無法拿下來。
“等麻藥過了,看看是什麼情況吧。”段思華嘆了口氣,因爲就連她也說不準這件事。
只能靜靜的看着眼眶通紅神色頹靡的男人,無從安慰:“顧清初,他給你生了個兒子,拿命換的。”
“我知道…”顧清初連連點頭,喃喃道“我知道……”
被轉移到了重症監護室,就連顧清初進入都需要穿着無菌服。
裏面寂靜的打着點滴,剛纔信息素已經捐獻,孩子算是平安度過,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只剩下楚雲,能不能醒過來。
“雲哥,”顧清初都不敢動他的手。
他躺在牀上,根本不敢看楚雲的腹部,爲了方便換藥,上半身是光着的,好長一條疤,還滲血出來。
牀上的男人沒有一起血色,如果不是氧氣面罩裏面的霧氣,恐怕都會讓人誤以爲這人已經……
“是男孩,我們有兒子了。”顧清初低頭看他的臉,心中一陣刺痛“你睜眼,看看我……”
雲哥,別走,別留下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