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這麼久，膝蓋下都已經完全發麻，他無力的靠在顧清初的肩膀上，按住人，示意他不要鬧。
兩人第一次的見面，竟然是這樣的劍拔弩張。
他甚至都不敢多碰一下的人，卻又在他的眼皮子下受傷，內心當中怎麼可能會忍。
暗暗的忍下，對面的人是楚雲的父親，他不能鬧，這是長輩，心裏還是多少可以明白，卻不知道爲什麼兩代人要如此仇怨。
“我不鬧，我帶你走。”顧清初抱住他，：“小李，你留下等我回來。”
“啊？啊？顧總，我……”李冉看到這個場面，她也不敢一個人留在這啊。
楚承貴的長相雖然是人到中年，卻不失鋒芒，一看就是很有侵略感的男人，身上自帶的一種不能讓人忤逆的氣質，站在旁邊都會有些發怵。
何況楚哥被打的這麼慘……
李冉簡直腿軟。
楚承貴看到顧清初的到來，更加的氣忿，胸膛上下起伏：“你還敢到這裏來！別以爲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咳咳……”
段榮緊張的將藥遞給他服下：“小云！你爲什麼要這樣氣你爸爸！非要將他氣死嗎！要心疼死媽媽嗎？”
“不是。”楚雲咬牙：“我只是做我喜歡做的。”
“你喜歡？我楚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丟人的玩意！滾！給我滾！帶着你的東西都給我滾！”
段榮哭訴：“造孽啊……”她嗚嗚的哭，心疼自己的丈夫身體，也心疼兒子，看着就心疼。
畢竟爲人母，她無法做到兩方都平衡。
楚雲被攙扶着起身，眼中滿是受傷。
甚至在鄰里，也有圍觀羣衆過來指指點點，仰頭想要往裏面看。
楚家在這一片，還算是有些名氣，畢竟是世家，更加算是一種可以令人敬畏的傳承，楚雲突然離開家，本來就夠惹人非議了。
如今竟然帶着自己的大明星伴侶回家，氣的楚老頭高血壓都要犯了。
顧清初抱着人上車，吻了吻他的脣瓣，看着已經被打到紅腫的側臉，竟然有針尖似的疼。
如果是別人，他完全不需要忍氣吞聲，一定會雙倍奉還。
可現在，不能保護自己老婆的男人，纔是最無用。
“怎麼不告訴我？要不是我來還要自己承受嗎？”顧清初心疼的吹了吹他的前胸處的傷痕：“你等我。”
“你去幹什麼？別去……我爸他……他不同意的，脾氣很不好。”
“我不做什麼。”
顧清初讓他安心：“我是你的依靠，知道嗎？”
“依靠？”楚雲抿了抿嘴脣，竟然眼角有些泛紅，心中的委屈終於有了釋放。
他的不容易，終於也有人願意幫他承擔了嗎？
顧清初打電話給傅宇城讓他準備着，一會要去醫院。
又將後座的靠背放下去，他轉身想要去回到院中，卻被王旭添攔住了。
他說：“顧總，你別進去了，我師傅他……”
欲言又止，面色爲難：“不能見啊，你快帶着楚哥走吧，快去看一看，剛纔我師傅打了十六鞭家法棍！一般人可受不住啊！”
顧清初蹙眉，眸光落在了院子中，剛纔楚雲跪着的地方，旁邊有一個很粗的棍子，大約快要趕上人的半個胳膊粗，並且很長，使用一棍子下去，恐怕正常人命都要沒半條。
“我要見他。”顧清初認真的說。
“滾！給我滾！”院庭當中，楚父嘶吼着。
“現在真的不是好時候啊！你是不知道他這人，思想很傳統的，要來也要慢慢來，千萬不要硬剛，真的剛不動！”
思想觀念是最讓人沉默的事了。
猶豫了一會，他的心中還是放不下：“一會我再來，我送雲哥去醫院，你告訴他，今天我必須和他說明白。”
轉身想要離開之際，卻被段榮叫住了腳步。
“顧……？”她也不知道應該怎樣稱呼這個男人了。
作爲母親，她就算內心裏千百萬個不願意不同意，卻也只能順着孩子的心裏。
段榮的眼神實在是有些悲傷，眼尾也已經有了年輪的皺紋，曾經爲了楚雲也是快要一夜白髮。
她無法相信，自己一向乖巧木訥的兒子，爲什麼一定要斷了傳承，甘願去給一個陌生男人生孩子。
“您叫我清初吧。”顧清初看她不像是不講理的人，心軟道：“楚雲沒有錯，是我，一會我會再來。”
段榮擺擺手：“別來了，這次走了就不要再來了，也不要讓小云去劇組了，不然老楚一定是見一次打一次。”
顧清初不解：“這是他的夢想，爲什麼不……”
“當初他查出來懷孕的時候，他爸甚至威脅他去打掉，小云不肯，也在院裏跪了一天一夜，後來就跟着你跑了，我這個做媽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樣，過得好不好……你再看看那網上，都說他奔着富貴奔着資源，拿孩子想要進豪門，就連老楚都以爲他已經變了，成了貪圖富貴的人。”
字字錐心，顧清初手心顫抖，他更是躲不過這讓人難受的話語。
顧清初:“他不是這樣的人……”
一時語塞，想要自己甚至拿着鏈子栓過楚雲，更加後悔：“我會登門給二老道歉，我先帶他去醫院。”
“這個你拿着，小云要是骨頭疼，就多擦一擦，偏方。”段榮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一瓶藥酒：“他可怕疼了。”
“謝謝……媽。”叫不出口的沙啞嗓音，彷彿堵住了他的嗓子。
段榮不情不願的點頭，擺擺手：“快走吧。”
乾脆顧清初都讓司機下來，他飆車到醫院。
楚雲迷迷糊糊的，甚至還呢喃到：“別打我，爸……”
*
醫院常客到。
傅宇城跟進手術室，還叫來了外科的醫生會診，皮外傷以外，就是肋骨骨裂，需要臥牀靜養一陣子。
小南以爲自己要失業了，也哭哭啼啼。
“當時劇組裏，那老頭讓楚哥跪，他就跪了，所有人都看見了，沒有人上去問啊，都不敢啊，顧總你是沒看見那老頭可嚇人了嗚嗚嗚……”
李冉：“確實嚇人。”
顧清初覺得吵：“閉嘴。”
兩人也不敢再討論了，李冉默默的後退，去將公司裏的事處理好，儘量不過來煩擾老總。
醫院裏的消毒水味，實在是太難聞了，一坐在空蕩的長廊當中等待，就想起了當初生顧希的時候。
顧清初踱步在手術室的門口，心裏不舒服。
段榮中途打了個電話過來，詢問情況，其實楚父還是有輕重，要是原來的楚雲，這樣的打肯定沒有什麼事。
可自從生了孩子以後，他的身體……
這父子關係怎麼可能說斷就斷了。
回顧曾經的所有，還有段榮口中他從未了解過的老婆，原來他…自己承受過這麼多。
當初楚雲的離開，讓楚父血壓高的直接暈過去，他還是因爲孩子而離開，這是不孝，義無反顧的撲進了婚姻裏，他太傻。
而顧清初最開始還那樣的對待，甚至在楚雲後悔想要逃跑的時候，讓他在衆人面前出醜，羞辱。
這樣的傷疤，要吹多少年才能夠不疼？
廢了半條命給他生孩子，還要受委屈嗎？
實在是讓人太難受，一想到自己還和他總是鬧，不相信他的真心，擔心別的男人指染他。
小肚雞腸也認錯了時候。
手術燈從紅變成綠色，兩個醫生從裏面走出來摘下口罩，外科醫生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傷到內臟，不然就救不回來了。”
“這麼嚴重？！”顧清初驚訝。
“不然呢，我看他腹部這個刀口，應該是才生了孩子不到一年吧？身體素質不高，一朝回到解放前，帶回去養着吧，骨裂，多出軟組織內出血。”
顧清初連連點頭：“好，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一會麻藥過了就行。”
外科醫生點點頭，隨後就離開了。
等待了一會，小護士們推着病牀出來去到房間裏，楚雲臉上身上已經上了藥，麻藥勁還沒有過，所以沒清醒。
傅宇城不明白，疑惑的問：“什麼情況，你家暴了？”
“怎麼可能，我都捨不得碰他一根手指頭。”
“那這是怎麼回事？”他不解：“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他爸。”顧清初淡淡的開口。
“啊？”這個答案讓人有些震驚：“這……多大仇怨啊？怎麼個情況？都快下死手了。”
“他家裏不同意，所以……”
“？？開什麼玩笑，不同意你倆孩子都生了。”
“楚云爲了我和家裏斷了關係，今天在劇組的時候，看見了他和我接吻的視頻，以爲他不務正業，丟人，所以才……”
傅宇城點點頭，雖然不明白，卻也只能夠接受了。
護士將吊水都弄好了以後，顧清初就守在旁邊，重重的嘆息了一口氣：“老婆，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