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夠聽出兒子語氣裏的期待，可是當他一擡頭看見的就是手術中三個紅色的大字，顧清初不免眼眶更加酸澀。
“寶貝……”
“爹地睡覺覺啦？我困了…爸爸你快點講故事呀。”
平時，兒子睡不着，晚上楚雲都會和他通電話哄着睡覺，現在聽不見爹地的聲音，他也不鬧乖巧的很。
好聽話……
小糰子當然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爹地不能給他將晚安的睡前故事，也不知道爲什麼爸爸說話斷斷續續。
只是可愛，甜蜜，等待着一家人的回來。
顧清初捨不得，他明白了楚云爲什麼想要生下孩子，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在這世界上唯二的繼承。
每一個寶寶都是單獨的個體，卻是他們兩個人愛的結晶。
證明兩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愛過一場，留下了以後他們相愛的證據，而且孩子好乖，好可愛。
換做是顧清初，他現在也捨不得。
這孩子和大人，他一樣都是舍不下來的。
看着手術室的門口，眼中酸澀，紅着眼眶憋不住淚水，顧清初都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這樣喜歡流淚。
他是一個Alpha，應該頂天立地，眼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此時此刻，他卻只能夠站在手術室的門口，等待死神對待他們這場愛情的判決書。
心口好堵，好難受。
那種鋪天蓋地的無力感像是海浪將他一個大男人壓的喘不過氣來，甚至靠着牆面才能夠勉強站穩腳跟。
“爸爸……”顧希聽不見他的回話，不免有些疑惑的發問。
顧清初抹了一把臉，清了清嗓子，將自己的哽咽都憋了回去：“寶貝，乖，爹地現在不能接電話，等他……醒了，我就讓他給你講故事，好不好？爸爸不會……”
他不會講故事，這事只有楚雲能來，他也只想讓楚雲來哄兒子。
讓他平安，讓他無事，是最重要的。
顧希也不懂什麼，只是點點頭乖巧的：“嗯”了一聲：“爸爸早點睡哦，小希要乖乖睡覺啦～”
“乖。”
“……”掛斷了電話，顧清初面對着牆，握着的手機都快要被他捏到變形，心慌煩亂。
護士出來過幾次，院長也知道這次手術的重要性，一直在在陪伴，不過都很安靜，不敢有任何聲音。
這王醫生雖然上次跟着段思華幫忙，可是他真正手術的經驗並不多，是醫院裏負責Beta產後恢復的人，所以讓他動手術，不少人還是捏了一把汗。
王醫生這樣做，肯定沒有之前院長給的方法保險，至少那樣能夠讓大人平安無事……只是要捨棄孩子。
顧清初也明白，如果這個孩子沒有了，他和楚雲這輩子之間也算是完了，都已經八個月，他說出那句讓院長配藥的時候仍然是決絕的，沒有絲毫猶豫。
因爲總有人要當壞人，現在就只能夠祈禱他真的會沒事就好。
護士們來來回回從裏面出來，讓顧清初簽署各種文件，他都沒有猶豫，生怕耽誤一分一秒。
“顧總，你也別太擔心了，上次不就很平安，放寬心就好了，楚哥一定會沒事的。”李冉安慰道。
院長也在旁隨之附和：“是啊，這…楚先生已經有過一次生子的經驗了，肯定沒什麼問題的…這，您放寬心吧。”
“我放心他就真的能沒事？”
“這……”院長欲言又止，神色凝重，閉了嘴。
他倒是真的想自己放寬心，能夠讓楚雲安然無恙。
手術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度秒如年，時間也如同刀割一樣在他的身上。
在凌晨的時候，王醫生穿着一身無菌服出來，他的手上剛剛沖洗乾淨，可在乾淨的手套上仍然帶着一些血跡。
顧清初強撐着激動詢問情況：“怎麼樣？”聲音顫抖着：“他怎麼樣了？”
“我來說明情況，這是剛纔我和段醫生遠程一起給出的方案，現在大出血，因爲受到了驚嚇和長時間的體位擁擠，生殖腔提前破裂，已經輸了五個單位的血袋，可還是不夠，接下來可能還需要五個單位。”
“血……”他喃喃的：“我和他血型是一樣的，抽我的！”
“血的事倒是好解決，還有一點就是，現在孩子是早產，並沒有和生殖腔徹底分離，所以我接下來要說的是，需要摘除楚雲的生殖腔。”
嗡的一聲，顧清初大腦一片空白：“什麼……”
顧清初不瞭解這些，可是一個人摘除身體裏的器官，是多麼大的事，一聽也能夠聽出來。
他有些耳鳴，聽不清任何東西，王醫生的脣瓣一張一合，每一句都在爲楚雲接下來的人生定下結局。
“他…會很疼嗎？”
“摘除生殖腔最嚴重的兩個後遺症就是一個以後再也不能懷孕了，還有一個就是他會成爲一個無力者，想要恢復…很難，而且剛纔注入了不少你的信息素，他會成爲一個依賴信息素的嚴重患者，身體沒有生殖腔的調節，以後有什麼情況都不好說。”
摘除了生殖腔，不會再懷孕，這其實顧清初並不關心。
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醫生還說，摘除了這個器官以後，能夠最大程度的緩解器官衰竭，除了將來楚雲可能需要Alpha的信息素來支撐身體以外，身體弱一些，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顧清初同意了摘除。
這意味着以後楚云爲了這個孩子，身子身體都殘缺了本身的器官。
他生來爲Beta，不需要任何信息素，可是現在爲了吊住楚雲的精神，只能打顧清初的信息素進他的身體裏，讓孩子能夠更舒適，這纔會讓楚雲將來會對信息素有些依賴。
以後顧清初就是他的止疼藥了。
手術又進行了整整兩個小時才結束，被推出來的第一個是他和楚雲心心念唸的女兒。
只不過也因爲他身體的原因，所以導致孩子天生自帶性別，這次信息素給的太猛，所以是個Alpha。
女兒被裹在保溫箱當中，很瘦很小，緊閉着眼，看起來並不怎麼有活力的樣子，也不哭。
“恭喜顧總，是個小千金。”小護士推着保溫箱給他看。
顧清初只是輕輕描了一眼，望着裏面還沒有出來的楚雲緊張：“怎麼還沒出來。”
“王醫生在進行最後的縫合，很快就出來了，您放心，手術很成功。”
小護士給他展示女兒：“多漂亮呀。”
“將來小女兒一定會很像顧總的，恭喜恭喜。”
“哈哈哈哈，沒事就好，這不就是好消息嗎？”
幾個陪着的醫生和警官都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顧清初淡淡的看了一眼，心裏還是有些堵:“嗯，把孩子帶下去吧。”他甚至沒有辦法擠出半分的愛給女兒。
只能一直等着心心念唸的那個人被推出來的時候，他才終於將懸着的一顆心放下。
王醫生：“手術很成功，不過第一個月恢復會比較困難，需要細心的照顧，是轉院回去，還是直接在這裏住院？”
“別折騰了，就在這吧。”
顧清初跟着被推動的病牀，想要拉住他，可是楚雲一隻手在輸血，一隻手在輸液，所以就只能按下這種心情了。
他還蒼白着的臉沒有血色，看得出來很難受，一定很疼。
顧清初最怕看見他的刀口了，好像割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樣。
王醫生又說了不少注意事項，摘除了生殖腔，以後會有很多的後遺症，比如會無緣無故的肚子疼啊，脊椎無力等等，演員的這種事業，恐怕是要回不去了。
就算能，顧清初也不會允許他在出去犯險的。
段思華自從接到了他出事的消息以後，一直在來的路上，並且遠程指導了手術，還算成功，轉院回到z市太折騰，怎麼說也要等人醒。
只能勞煩段姐來一趟。
*
病房當中，滴滴滴的聲音，呼吸機穩定的運作着。
麻藥還沒有過，一整夜顧清初都守在旁邊陪着，生怕錯過了他清醒的時候。
王醫生說越早醒來越好，不然就說明身體很弱，以後恐怕又需要好長時間都要用藥來吊着身子。
女兒因爲早產身體特別弱，所以只能放在保溫箱中觀察，顧清初甚至沒有空去多看一眼，還好這次都平安，讓他懸着的心放下。
與其同時，在昨夜，馬德遠的妻兒被送往國外，而他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顧清初提前讓槍斃，要不是他沒有空，他都想要親自去了結這個人。
“雲哥……”顧清初撐着上半身躺在他的身邊，親着他的指尖，眼神灼灼：“我們有女兒了…是你說，可以給她梳辮子，可以穿小裙子的女兒，粉色的衣服我們都買對了……”
“醒醒，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