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
那是昏暗的基地之內,身穿白衣的人們在走廊之中反覆奔波着,透明的玻璃之後是蒼白的,宛若人偶一般都少女,被搶救的場面。
金髮的青年與橙發的青年一同沉默着,站在玻璃之外,看着裏面的情況。
“……抱歉,我們來晚了。”
遮住一隻眼睛的紫發女子與異瞳的青年姍姍來遲。
“亂步她……”
荒抿了抿脣,不過沉默片刻便再度揚起與往昔之時完全一致的,那堪稱沒心沒肺的笑容。
“沒關係哦,庫洛姆,骸。”
他笑着說。
“其實老……哥她早就不想活了,就這樣死去也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我們啊……只需要尊重她就可以了。”
尊重江戶川亂步的選擇,不去幹涉她原本想要的結果。
那怕這會與他們所希冀的方向,截然相反。
“……姐姐她,活着,一直都很痛苦。”
“但是啊……爲了我們,她一直在努力的活下去。”
“她只是,太累了……所以現在,想要休息了。”
這個高大的橙發男子,說着說着卻是逐漸低下了自己的頭,雙拳緊握。
——很明顯,他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
“她想休息,我們就讓她休息好了……”
“……kufufu……”
六道骸沉默幾秒,發出意味不明的哼笑聲。
隨後,他轉過身,率先離開。
“……如果這就是她想要的話。”
庫洛姆擡頭,看向與自己有着同樣名字的凪。
“………………去吧,這裏有我,就夠了。”
降谷凪輕輕的說。
於是,庫洛姆猶豫再三,這才擡腳,選擇跟上六道骸的腳步。
“………………………………”
房間之中一片寂靜。
“……凪你看這裏好安靜啊……”
一直沉默的荒突然開口,乾笑着說道。
“……我跟你說這個環境啊,就不能安靜……因爲一安靜了就會讓人覺得壓抑,一壓抑就讓人出現窒息感,一出現窒息感人就想出去透個氣走幾步什麼的……”
“………荒先生您若是想出去的話,就出去吧。”
“………………”
“………我就在這裏,不會走的。”
“……啊。”
方纔還彷彿被人摁下了話癆開關的荒,再度安靜了下來。
“……那我,先離開一下。”
他放緩了聲音,輕輕的說道。
“……就一下,之後我馬上回來……”
就這樣,不知何時重歸寂靜的走廊之中,只剩下了降谷凪一人。
“………………”
還記得『世人非人,人皆獸之』異化過後,多出來的那些小技能嗎?
其中有一項能夠讓降谷凪一眼就能瞭解到所有生命體的具體情況,包括且不限於心理,精神,生理,傷病……等等等。
但也只是瞭解而已,如何進行治療,該如何解決這些東西,降谷凪只能從頭開始學起。
其實反色亂的身體,還並沒有達到極限。
這次搶救之後能不能恢復,全看她想不想活。
但問題是,反色亂幾乎可以說是根本沒有多少慾望的。
包括生欲,也包括死欲。
無所謂活的同時,也不在意死。
她就是這樣的情況。
因爲實驗問題,反色亂的身體異常虛弱。
她觸覺遲鈍,溫感遲鈍,甚至因爲兩種藥物對衝的原因,她失去了自己的視力,同時腦部也就此被扣上了很有可能這輩子都摘不掉的,所謂的持續性頭疼。
……而且這頭疼還會伴隨她的思考速度加劇,不可能習慣也不可能消失。
再加上其他一系列問題……
反色亂覺得活着太累了,所以不想活什麼的……
其實對衆人而已,並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只是理解和接受,往往是兩回事。
彼時的降谷凪不懂。
但就像荒說的那樣,他尊重反色亂的選擇。
……原本是這樣的。
基地的門在降谷凪平靜而淡然的目光下被打開,踏入其中的卻是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名爲綾辻行人的,本應一直處於異能特務科的監管狀態下的,殺人偵探。
只是,眼前的偵探先生看起來,更像是匆匆趕來的。
帽子,眼鏡,煙桿,甚至是愛不釋手到近乎寸步不離的見崎鳴,都沒有帶在身邊。
只是簡簡單單穿了個外套就趕過來了。
降谷凪安靜的坐在那裏,卻看見綾辻行人站在那裏,深呼吸幾次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隨後擡腳,徑直向自己走來。
降谷凪:………………?
後頸處傳來的力道使降谷凪不得不以一個極其別捏的姿勢,在曲着雙膝的同時站起身來,擡頭,茫然的看向幾乎和自己要鼻子貼着鼻子的綾辻行人。
那雙暗金色的眼睛裏,滿是降谷凪所無法理解的東西。
“江戶川亂步。”
綾辻行人扯着降谷凪的衣領,強行把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低着頭,居高臨下的注視着那雙紫紅色的貓瞳。
“你給我滾出來。”
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降谷凪睜開了眼睛。
他難得的進入了深度睡眠,還做了一個,名爲往昔碎片的夢境。
指尖觸及凹陷下去的左眼處,降谷凪這纔回過神來。
“啊……”
“………原來,我已經醒了啊……”
他這般呢喃着。
降谷凪因爲腦部的傷,很難入眠。
一個月能入睡三次就已經可以說是了不得了。
還是那句話,降谷凪能活到現在全靠異能力支撐。
只是此時,貓咖之中異常的安靜。
窗外莫名其妙的被罩上了一層暗紅色的濾鏡,宛若稀釋過的血液一般,讓人下意識便覺得毛骨悚然。
慘白的霧氣不知何時伴隨着這層暗紅色的濾鏡,佈滿了整個橫濱。
“噗……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