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馮天春還在說話，一句一句把自己殺害江皇后三個孩子的事全都給說了出來。
這讓老皇帝有點顧不上衛離了，他甚至還求着衛離：“你快點去找找，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說話！到底爲什麼這樣的聲音會出現在龍嘯殿？你讓她閉嘴，不要再說了！”
可惜已經晚了。
衛離倒是真去外頭尋了一圈，回來之後就搖頭，表示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而且他指了指上面，說：“這聲音聽起來就是從天而降，您可以說跟天有關係，跟神有關係，但絕對不能說跟人有關係。真的皇上，咱們自己人不騙自己人，奴才可從來沒騙過您。”
老皇帝閉上眼睛，心情十分複雜。
馮天春的聲音還在響着，整個龍嘯殿被那聲音震得嗡嗡的，地都在顫。
期間，麒麟衛似聽出聲音源頭所在，幾度飛身躍上龍嘯殿頂上，可等他們到時，卻發現大殿上方什麼都沒有。
而聲音依然在響，再想找源頭，卻又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聲音不再響了。
人們等了很長時間，有人算過，差不多得兩柱香那麼久的時間，聲音都沒有再響。
那這就算是說完了？
朝臣們擡頭看皇上。
事情說完了，馮天春的聲音所有人都聽在耳朵裏，跑不了，賴不掉。
別管這聲音是怎麼來的，但話肯定是馮天春自己說的，這麼多人都聽着呢！
殺害皇子是重罪，何況還是兩位皇子一位公主，且都是嫡出。
雖然這些年關於皇貴妃殺害衆多皇子的猜測一直都有，但因爲沒有證據，所以也一直都沒有繼續追查。再加上馮家勢大，誰又管得了皇后娘娘如何。
但今日卻跑不了了，別說馮家已經倒了，就算是不倒，這事兒也再糊弄不過去。
當事人自己親口承認之事，怎麼脫罪？
有言官跪下來高聲道：“請皇上整頓後宮，還皇后娘娘一個公道！”
其他言官跟着附和：“請皇上下旨，賜死馮婕妤，滅馮家九族！”
對！殺皇子是重罪，夠滅九族的了。
皇上坐在龍椅上，血壓都上來了。腦子裏好像有兩股力量在不停拉扯，一會兒說馮天春該死，她早就該死了。你的髮妻苦了這麼多年，你是時候該還她一個公道了。還有你的三個孩子，那也是你的親骨肉，你就眼睜睜看着他們多年下來死不瞑目？燕擎你還是不是人了？
可還有一個聲音說：你別忘了你們年輕的時候，江媛媛死板無趣，江傢什麼都幫不上你。是馮天春明動活潑，陪你走過了最好的時光。也是馮家幫着你在衆多皇子中脫穎而出，最終坐上這個皇位。你這個皇位是馮家送給你的大禮，你沒有立馮天春爲後已經是對不起馮家，也對不起馮天春了。你要是再殺了她，你同樣不是個人啊！
老皇帝矛盾又痛苦，他又想起江媛媛和季爾煙背地裏罵他的那些話，說他是渣男。
他從前總不願承認，覺得那兩個女人有毛病。
但現在想想，他可不就是渣男麼！只有渣男纔會有這麼多困擾，只有渣男纔會對不起這個又對不起那個，放不下這個也放不下那個。只有渣男，纔會看女人看得比孩子都重。
馮天春可是殺了他三個孩子啊！不對，她是殺了江皇后的三個孩子，除此之外，她還殺過別的孩子呢！那些年宮中小產的妃子還少嗎？夭折的皇子公主還少嗎？
可是馮天春討人喜歡啊！
他心情不好，她就親親他哄哄他；
他在朝中被人擠兌，她就讓馮家的人替他出氣；
他奪嫡，想當皇上，她二話不說讓自己的父兄幫忙；
後來他真的當了皇上，她又依偎在他的懷裏，說自己不當皇后也無所謂，免得讓人說馮家一家獨大，讓皇上爲難。
他不是不恨馮天春，他只是覺得，自己其實也是對不起馮天春的。
可是如今事情逼到了這個份兒上，他還能怎麼辦呢？
老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道：“着，七皇子燕千湛，徹查此案。”
他說得很無力，但大多數朝臣眼中卻盡現振奮之色。
多年懸案終於要開始查，查辦之人既是七皇子，那就說明皇上是下了決心要個真相。
七皇子燕千湛上前一步，一句“兒臣領命”，應下了這份差事。
所有人都知道，馮天春完了，馮氏一族，至此算是徹底的完了。
左相陸蕭元稍稍欠身，回頭看了一眼六皇子。
只見六皇子垂首站着，沒什麼反應，他便轉過身來，亦沒有過多情緒。
皇上不會殺了自己的兒子，所以馮家倒不倒，跟六皇子也沒有多大關係。
他之所以看中六皇子，圖的是六皇子這麼些年在外頭培養的那些勢力。
而那些勢力，都是不依靠馮家的。
只是今日這件事發生得實在奇怪，那聲音究竟是從何處來的呢？爲何皇上的麒麟衛親自出手，依然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
總不能真的是天罰，他是不信那些鬼話的。
但如果不是天罰，難道是……
陸蕭元想到了一些事情。
據他所知，懷北太子有一種特殊的能力，或者說是他有一種特殊的東西。可以把人的聲音無限放大，且聽起來就像是來自四面八方，如排山倒海一般灌注下來。能讓人感受到壓力，感覺到恐懼，甚至都能震得房屋顫抖，人的心也跟着一起顫抖。
但他沒有聽過，他只是聽人描述過。
從前一直都想象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是戰場上數十萬將士一起呼喝嗎？可據說只是一個人的聲音就可以達到那樣的效果。
他爲此還讓內功高手試了一下，感覺都不對勁。
直到剛剛，馮天春的聲音忽然響起，他一下就明白了傳說中懷北太子的神祕之物，達到的究竟是怎麼樣的效果。
他一度還以爲那只是傳說，沒想到傳說竟是真的。
會是懷北太子手裏的那種東西嗎？
可懷北太子不可能出現在南嶽皇宮。
那如果不是懷北太子……
陸蕭元心裏“咯噔”一下，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來了。
這世上還有一人，有着跟懷北太子一樣的能力。雖然他親眼所見的不多，僅僅月夕宮宴那晚的幾場較量。
可聰明如他，又怎能不知那些手段意味着什麼。
而那個能使出同懷北太子十分相似的手段之人，不是別的，正是他的女兒：陸辭秋！